这时，一个大约八九岁的小女孩跑过来，站在温小宛身边，仰起小脑袋，一双滚圆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温小宛手里的蜜饯。
温小宛笑了笑，弯下腰，将整袋蜜饯递到她面前。
“给，喜欢吃什么就拿什么。”
小女孩没有伸手，而是转身看向不远处正在打点装货的父亲。
温小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抬起一只手遮在唇边，压低声音，悄悄地说：“没事，我不告诉他！”
小女孩被逗的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然后从纸袋里拿了两颗梅子干，吃的开心又满足。
小女孩叫莺莺，她的父亲是这艘货船上的副手。
巧的很，上次温小宛回温家，与温潇温湘出门闲逛时，在码头附近的街上，这个小女孩一头撞进了她的怀里。
当时跟在身旁的婆子还打趣说，这是上天派下来给她送孩子的。
果真还就应了她的话。
后来莺莺的父亲追来，连番道歉，温小宛倒是没怪罪，还将手里刚买的蜜饯送了她些。
从她父亲赔罪的话里得知，莺莺刚没了娘，家里没人照管，只能跟在父亲身边混迹在码头上。
那时温小宛其实也没怎么上心，许是缘分，她在码头徘徊寻船时，恰又遇上了。
顺理成章，她们上了这艘船。
清点完了货物，莺莺的父亲李贵过来喊莺莺去吃饭，并客气的邀请温小宛一道去。
这时何翠花从岸上回来，带了吃的，顺便采买了一些新鲜的食材，以备接下来两日船上所用，温小宛便回绝了李贵的好意。
等到李贵带着莺莺招呼一众船夫到码头上的食摊吃饭，何翠花已经将买回来的小菜分了盘子，盛了提前熬好的粥，温小宛便回了船舱里。
狭窄的小船舱里有一张矮桌，上边摆的饭食粗淡了些，但温小宛如今胃口极差，稍微有些味道的东西她闻到了便要止不住的吐。
翠果拿了个软蒲团放在矮桌旁，扶着温小宛坐下，自己则直接坐在了一旁的船板上。
这间小船舱在船尾，李贵搬挪了货物给腾出来的，挂了竹席与货仓隔开，也远离那些船夫，相对来说比较私密了。
只是地方小，放不下床，李贵还算用心，寻了竹席，褥垫，将就着铺了个能睡觉的地方，何翠花紧着置办了软被，软枕，打理的干净整洁。
温小宛夜里也能睡的踏实些，只翠果与何翠花二人比较受罪，将就着在船板上铺张凉席，晨间起身收拾起来，不然整个船舱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何翠花仔细的擦干净筷子和勺子，递到温小宛手里。
“小姐，这几样小菜，奴婢都尝过了，做的还算清爽可口，您怎么也多吃两口，嚼的细致些，不怕吐的。”
温小宛点头应了，慢慢的吃起来。
只没吃几口，胃里又觉得翻涌的厉害，刚放下碗，翠果麻利的将一旁的木盆捞过来，温小宛低头便是一阵呕吐。
直到吐干净了，接过何翠花递过来的水，漱了口，但也没了食欲，叫翠果扶着又去躺下了。
无力的摆了摆手，叫她俩先去吃饭，缓了好一会儿，方才舒服了些。
翠果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饭，又新盛了碗粥，在温小宛身旁坐下，喂了她几勺子，这时莺莺过来，告诉她们要启程了。
温小宛微笑点头，向她道谢。
莺莺跑过来，将攥在手里的两颗冬瓜糖放在了温小宛手里，然后转身跑了。
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里油纸包裹着的糖，温小宛开心的笑起来。
她喜欢这种单纯的善意，可这世间想要寻一片纯净已经太难了。
翠果又给她喂了几口，她着实吃不下了，翠果便放弃了，将碗递给何翠花，倒了杯水给她。
温小宛抿了两口，靠在枕头上，将手里的冬瓜汤剥开油纸，含进嘴里，甜甜的。
“小姐，如今已经出了青州，咱们究竟在哪里下船？”
翠果眉间隐隐含着忧愁，说话间怕温小宛靠的不舒服，又给她整理了一下，稍微关了关一旁的窗子。
船一开进河中，风就大了，透着一丝清凉。
“先去京都，”温小宛把玩着手里的糖纸，反反复复的折叠，“早听闻京都繁华，我们去逛一遭，住几个月，然后······”
她沉思了会儿，眼含笑意，声音透着股期待：“然后，来年我们就南下，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江南春景不可辜负。”
翠果听了点点头，迟疑了下，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温小宛的脸色，说道：“小姐去哪，奴婢自然就跟着去哪，只是，只是眼下······也不知大人会不会查到我们的踪迹······”
最后一句她说的极小声，生怕温小宛听了会不快，不想温小宛也不过手上顿了顿，随即勾起唇角，说道：“不会，他再也找不到我。”
“可是，杨妈妈那边······可信吗？”
“她可不可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钱。”
“但是，”翠果回想一下，“您一共也就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剩下的，沈恒安会给。”温小宛不慌不忙的叠着手里的糖纸，脸上始终挂着冷静自若的笑意。
“那若是大人给的更多，杨妈妈会不会······”
“不会，”温小宛笃定的回答，眼中闪过一瞬不明意味的眼神，抬头看见翠果仍是不解，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才说道，“杨妈妈爱钱，更惜命，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只要按照我说的，将做假路引这条线索给了沈恒安，那么她就能从这件事情里择出来。”
“只要她不说另外还帮我弄了三个真的身份，她就能既得了钱，又能保住命。”
“当然，若是沈恒安给的足够多，她也可能动摇，可是后果她也该想到，真路引，假路引，其中到底是有差别的，就算她帮沈恒安找到我，沈恒安能放过她吗？”
“杨妈妈拎得清，这桩交易，她能大赚一笔，对着沈恒安，真真假假的话一起说了，沈恒安不会拿她怎么样，她也没有必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虽是这样，但万一大人细查，说到底，这些日子我们接触过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别担心。”
温小宛将手里叠好的纸鹤放在翠果手心里，轻轻笑了笑。
“他没时间找我了，我估摸着，圣旨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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