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束，正式开启暑假生活。
回双水之前，书悦安特意去覃劬工作的医院找他，没有提前告诉他，偷偷去，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问了护士，乘电梯上六楼，中医问诊室。
看病的人不少，几乎每个部门、诊室外面都排着队，忍着病痛等着叫号。到到诊室，外面有七八个病人。
她靠近门口，微微探出半个脑袋悄悄看一眼。
覃劬一身白大褂，正在给一个老人把脉，神情温柔，认真专注，看覃劬的目光都要冒星星。
角度影响视线，覃劬没有发现书悦安。手语翻译师发现，看看覃劬再看看她，一副了然的表情，又是被覃医生魅力折服的小女生，他已经习以为常，变得波澜不惊。
书悦安不想打扰覃劬工作，看一眼就缩回脑袋，在等候区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耐心等待覃劬中午下班。
坐着无聊，随便在网上选了一本书——《德伯家的苔丝》打发时间。
“小姑娘，你能帮我给我儿子打一个电话吗？人老不会用手机。”
从情节脱离出来看向前面，是一位白发苍苍，佝偻身躯，拄着拐杖的老人。她赶紧站起来，扶着老人坐下，说：“老人家，您是想让您的儿子来接您吗？”
“不是。”老人说话颤颤巍巍，“你告诉他，他爸生病住院有时间让他回来看看，我老了照顾不动老头子。”
“好，您的儿子号码您知道吗？”
“我知道，在里面。”老人动作缓慢，许久掏出一部旧的手机，触屏的。
“第一个就是我儿子。”老人把手机递给书悦安，乞求和感谢看得人心酸。
第一次拨过去，欠费让及时交话费，书悦安只能用自己手机输了号码再打过去，忙音没接。第二次打过去，响了好久还是没接，第三次才接通，她刚开口还没有来得及说明原因，就被对方一句‘骗子’挂断。
书悦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上老人期待的眼神，心软决定再打一次。
想了想首先发了一条短信，等几分钟再拨过去，这次没几秒就接通，接通之后书悦安弯腰将手机放在老人耳边，示意老人讲话。
“老大，你爸在家不小心摔倒，现在正在医院，你能来看看你爸爸吗？妈妈老了，照顾不了你爸爸。”老人和儿子说话的语气竟然有些低声下气的卑微。
她不明白为什么和自己孩子说话是小心翼翼的。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老人连连应好，满是沧桑的眼睛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
老人擦着眼泪，“谢谢你小姑娘！善良的孩子你会一生平安幸福的。”
老人表达自己最大的祝愿，感紧对书悦安鞠躬，她急忙扶住老人，“老人家，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放心上。”
“小姑娘，你是第一个没把我当骗子的人，我求了好几个只有你愿意帮我打一个电话。谢谢你！”
不知什么滋味，心情沉重难受，是什么让人们在选择帮助其他人的时候有了这么多顾忌和担心？是什么让人选择冷漠旁观？
人间无地狱？地狱在医院。
“他们也许是忙，没有时间。”不想老人心寒，温柔安慰：“如果不忙一定会帮助您。”
老人拉住她的手，笑得慈祥：“我知道，谢谢你小姑娘，我该去看老头子，他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我送你过去。”搀扶老人。
“麻烦你了。”老人对她十分感激。
住院部，她看到了一位比老太太更加苍老的老人，苍白虚弱，死亡的气息萦绕他周身，吵着闹着要找老太太。
看到老太太才安静下来紧紧抓着老太太的手，像被抛弃的小孩子可怜委屈抱怨：“老婆子，你去那里了？别丢下我，好不好？”
“我去接老大，他马上就来，你再坚持坚持，好不好？”老太太贴着老人耳朵，哽咽道。
“老大是谁？”老人眼神迷茫，好像不记得。
这时医生解释，“老人家，您丈夫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慢慢的他会不记得你们所有人。”
书悦安搬来一把椅子，扶着老太太坐下，沉默望着携手一辈子的夫妻，他们生活不一定富裕，但一定很爱彼此。
“你是病人孙女吗？”医生注意到多了一个人，问。
“不是。”
“医生，这位小姑娘是看我行动不便，特意扶我来的。”老太太解释。
医生点点头，表情没有太多触动，见得多了心就硬了，不硬又能怎样，他们已经尽全力。
“妞妞，你来看爷爷了啦。”老人突然对书悦安伸手，她走上去，握住老人骨瘦如柴的手，轻柔道：“是，爷爷，我来看你了。”
老太太转过头直抹眼泪。
“妞妞...长大了，越来越...好看。”老人说话一颤一抖，很慢很轻。
“老头子......”老太太握住老人的手，回头对书悦安说：“小姑娘，你回去吧。”
她看出老太太不想她看见他们的狼狈，点点头，“老人家，这是我熬的汤给你们尝尝。”
“不用，回去吧。”
她还是将保温盒留在病房，两位耄耋老人等他们儿子过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原本是覃劬准备的午饭，送给老人也许更有意义。
走出病房，擦了擦眼角的湿意，仰头深吸一口气。
医院可以看到世间百态，仅仅是眼前所见她都压抑难受，自嘲心里承受能力还是不够。那些没有见过的场面又是怎样让人压抑和绝望？
芸芸众生，众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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