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游烈把轮椅提起，架上木板桥——
尹桐儿往旁让，洪游烈坐着轮椅退回到桥上。
她没有回答那个问题，本就没准备告诉陆祺轩，是他自己看到了。
“三七与惠王正在和离。”
……
“和离…为了他？”洪游烈的手停在轮子上。
尹桐儿绞着手，继而转身提袄裙踩上台阶，走到轮椅旁，蹲下，转移话题:“师父的腿是谁害的？”
“三七你要和离可是为着大燕摄政王？你可知他是一个会为了权势心狠手辣的人？”洪游烈垂首追问蹲在他身边的尹桐儿，这个他唯一的女弟子，“是他强迫你？”
“不关他的事，他回朝前，我就在与惠王和离。”
……
静。
天上飘着雪籽。
南方，总不像北国大燕那般雪厚如山。
洪游烈理出尹桐儿的小辫子，拂去她肩膀上的雪籽，手，最后停在她的脑袋上，目光，聚在她发髻上插着的步摇。
“皇家玉石方。”洪游烈取出那只步摇。
“这是，是，他送的。要不了多少钱。”尹桐儿看到那只步摇就红了脸。
洪游烈把步摇拿到霞光下:“世间独有。三七，这只步摇价值万金。”
尹桐儿哦了一声。伸手拿回来，再次插进发髻:“我，我喜欢的。”
两人静默片刻。
洪游烈看去远处药王谷外的深海，眼里闪着迷蒙的光:“三七，背叛师门的人，戴着面具，不是阿飞，就是你二师兄独孤狼。自从那日后，他也是不见踪影。三七，找出叛徒，重掌洪门！师父老了，要将重振洪门的责任交付与你。”
“我见过他。我，见过二师兄。见过的。”尹桐儿重复着，两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洪游烈抚着她的头。
“我见过二师兄的。”尹桐儿又说了一次。“三七觉得他不太像叛徒。二师兄不太像叛徒。”
独孤狼，那个与洪肃清一般高，肩头有一只狼头的男子。
洪游烈知晓他这个二弟子独孤狼喜欢尹桐儿。当年，滇国大都统尹傅敏把他小妹尹桐儿指给他洪游烈的儿子洪肃清时，独孤狼就是第一个反对。
独孤狼对尹桐儿的喜爱，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天地都能知晓。
“不是阿飞，不是你二师兄，叛徒难不成是你？肃儿知你来此地寻为师么？”洪游烈继续抚着尹桐儿的头，“蹲着累么？”
尹桐儿抬起手，接了一缕晚霞，揉进金色的大眼睛。
“不累。”尹桐儿说，“大师兄这些年，一直以叔叔的身份留在我身边。给我吃了不知多少丹药，压制我的记忆，压制我的武功，我的所有。直到现在，我仍然对三年前那场追杀，没有具体的印象。甚至，武功也没有恢复。”
“你恨他，三七。”洪游烈摸着尹桐儿的头。
这时，桥下，阿飞的身影健步如飞，在丛丛蝶兰蔻药草上空腾飞而来。
“师姐。”他的嘴上永远挂着令人舒适的孤独。眼神却冰冷得如千面海冰。让人觉得这个少年，并不少年。
他的老成，更是远远在他这个年纪之上。一身狼绒，露个半个膀子，霞光把他腰间的铁片软剑映照出锋利的凶光。
他从桥栏杆上跳下来，一条腿跪在轮椅旁:“师父。师姐。”
他两手都握着拳头，既青涩，又硬骨。
寒风把他僵硬又打理过的头发，吹得向后飞扬。
尹桐儿没有站起身，洪游烈说:“阿飞，你是如何找到你师姐的？”
阿飞说:“回师父，师姐打出了佛影掌。”
洪游烈抚着尹桐儿的头，当年，尹桐儿助洪游烈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就是用的佛影掌第三十七式，震慑武林！
虽然没有悟出最后一式，见佛有悔，但是仍然令武林对洪门生生忌惮。
神鹰教的鹰无常更是不服。
就在这时，谷内的弹龙铃响！
一个弹龙铃响，牵动起药王谷里成千上万的弹龙铃！
有人，硬闯药王谷！
阿飞收住温暖的笑意，严肃转首倾听！
这是尹桐儿第一次看见阿飞不笑时的样子。
“师姐。”阿飞低首，被抹额紧紧缠住的短发肆意地垂着，“想必是神鹰教的鹰无常。之前，就见他的人在你住处外徘徊不进。”
说完站起来，抱拳道:“师父，师姐，阿飞去看看。”
……
陆瑧之靠坐在尹桐儿的床榻上，把玩着她平日里梳头的小金梳子，上面一只小鸟雀，衔枝丫，像极了才十六岁的尹桐儿。
这是他送她的，属于那只步摇的附赠，就在她第一次睡他内寝、从他内寝走出来那日。
就在这时，外面季钊敲门道:“爷，有人硬闯药王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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