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吗？”江心迟勉强冷静了下来，问出了这句话。
言语有时候会先于意识，他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意识到眼前正在发生的现实。
——不，还没有结束。
庞然大物从湖中升起，必然会从湖中落下。
阴影遮住了苍穹上闪烁的群星，淡蓝色的光辉尽数被黑暗捕获，巨大而沉闷的水声不断冲击着众人的鼓膜。
江心迟透过浊浪看见了灰鲷鱼身上的宛如岩石一般的鳞片，这一瞬间，他心中有某种幻想被打破了，但与此同时，他又被激起了一种想要触摸鳞片的欲望。
似乎是看透了这一点，骷髅架子开口道：“是不是很想摸一摸灰鲷鱼的鳞片？”
江心迟一愣，问他：“你怎么知道？”
骷髅架子头颅里的火焰闪烁了一下，说道：“你再仔细看看，那些鳞片到底是什么？看清楚一点。”
江心迟闻言，再度朝着灰鲷鱼的身上看去。
此时，灰鲷鱼的身躯正从水面上缓缓下落，它跃出湖面时带起的水流正在簌簌地从鳞片之间的纹路流下，一时竟有千层瀑布之感。
不知是雾气被冲击得更淡了，还是灰鲷鱼靠得更近了，江心迟这一次看得更加清楚。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下你该是看清楚了。”骷髅架子一见他的反应，心里跟明镜似的，“那些鳞片都是死人的骨头，表面上沾满了水底的泥沙，只不过晃眼一看像是石头而已。”
“为什么……灰鲷鱼的鳞片会是骨头？那是人的骨头？”江心迟问道。
“不是人的骨头是什么？你还以为是其他鱼的骨头？”骷髅架子反问道，他顿了一下，“说不定确实也有，不过大部分都是人的骨头。至于为什么……”
他没有说下去。
“干嘛不说下去？”媚娘在船舱里问道。
“等你们找到了那个巫婆，你们问她去好了。”骷髅架子冷笑一声，“她一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心迟还想继续追问，但是耳边响起的巨大入水声提醒他，下一波浪潮即将到来。
他不禁再度担忧起来。
“没问题吗？”江心迟看向骷髅架子。
骷髅架子不耐地回答道：“有什么问题？我走这条水路走了几百年了，从来没遇到过什么事故，这次也一样。”
这家伙很有自信，江心迟想。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骷髅架子的经验丰富，出事的概率又降低了不少。但是，江心迟再度感觉到了不安。
就像是灿烂的晴空之中出现了一朵乌云，尽管太阳依旧明亮无匹，但乌云一定会在心头留下一丝阴霾。
江心迟看向骷髅架子，只见他依旧不疾不徐地划着船桨，仿佛近在眼前的威胁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
但愿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吧……
江心迟真心如此希望。
巨浪排空而至，渔船在高达数十米浪头上宛如一只黑色的蝴蝶，在狂风中被吹打得摇摇欲坠。
“他娘的！怎么这么大的浪！”阿修罗爆发出一声大喝。
即使坐在船舱之中，也能够瞥见外面的浪头气势多么恢宏，与之相比，一艘渔船简直像是随时会被拍死的蚂蚁。
偏偏这里是湖面之上，三人束手无策。哪怕是熟悉水性的阿修罗也闭上了嘴，因为他深知在平静的湖水中游泳是一回事，在巨浪滔天的时候当弄潮儿又是另一回事。
——二者绝不可等量齐观。
绝望在三人心中蔓延。
“术师到底怎么想的？”媚娘死死蜷缩在角落里，避免自己被甩出去。
“这件事不怪他。”智多星说道，“当时我们都同意了的。”
“我可没有说同意。”媚娘声音低了下去，“哎，现在怎么办？只能祈祷了。”
“向谁祈祷？”阿修罗冷哼一声，这一声竟然盖过了巨浪翻天的声音，“这个世界上还有能回应祈祷的神明吗？”
“神已经死了！”媚娘一点也不客气，“但是祈祷可以让我们心里舒服点，也算是有点作用。”
“是啊，神死了，魔灭了，连生死都变得晦暗不明，这世道……”智多星慨叹道。
“迂腐！”媚娘恨铁不成钢，“生死晦暗不明不是件好事吗？你看，放在以前规矩严的时候，天门哪个星徒敢拖着任务不上交？那可是会被斩立决的。现在呢？拖着不交的人越来越多了。天门什么样子，大家心里都有数。”
“哎……这件事没你想象那么简单。”智多星并不解释，只是摇摇头。
“行，我蠢，我笨，我不懂你的那些弯弯绕绕，我只知道我们现在就快被这个来历不明的术师害死了！”媚娘一气之下说道。
“媚娘！”智多星喝道，“我说了这事和术师没关系！”
“别吵了！”阿修罗制止了两个人的争吵，“你们两个冤家平时吵架无所谓，我跑到别的地方不听就行了，现在我没处跑，你们能不能闭嘴？什么死不死的，死了又怎么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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