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的牢中，萧毅已经被关了两天。
牢役按时给他送饭，好吃好住并不亏待，却没有人来问过话。
萧毅盘腿坐在铺上，闭目沉思如老僧入定。
他想起小时候在乡里听大戏，台上演岳飞被吊死在风波亭时，台下的人破口大骂奸臣秦桧，也有骂皇帝的，他年纪小，提着木剑就要冲上去杀奸臣。
现在想来，奸臣之所以能成气候，都是靠皇帝这个温床。
没有人来问话，把自己晾在一边，无非是要熬他，看是否能受得住。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直接砍了。
至于罪名，自己根本不用知道，也无法申辩。你死了之后，天下人自然知道你的大逆不道。
哪怕根本不存在。
历史上同样的故事太多了。
承琪曾经问过萧毅：“进京之后，最大的危险是来自于皇上，不管琪三是不是真的，他都会杀了你，你怕吗？”
萧毅一笑：“你当初找到我的时候，不就知道会这样吗？”
承琪点头：“是的。皇上的担心要变成决心，中间还需要有人给他加力。这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萧毅问：“他明知道我不是你，杀了我有什么好处？”
“只要让世人知道琪三谋反就可以了。”
萧毅眨了眨眼睛，摸着下巴道：“这可比戏文里的凶险多了。”
他望着承琪：“三哥，你不会不管我吧？”
承琪正色道：“如若真的救不了你，你会怨恨我吗？”
萧毅道：“到了地府，我会找爹抱怨几句。”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眼里都含了泪。
萧毅不怕死，只是现在死了，他还是会有些遗憾。
他想黑燕子，那次把她气走之后，一直没有机会找她解释。
虽然萧毅知道黑燕子自然会知道他的所做为何，但他仍想着当面告诉她，他爱她。
这辈子如果只有这么短暂，那他唯一的幸福就是黑燕子给的，只是他没有办法去完成他对她的承诺。
想到这里，萧毅不由发出一声轻叹，睁开眼来。
牢门前走来两个衙役，其中一人手中提着食篮，一人将门锁打开。
提着食篮的人走进来，虽然他的帽沿挡住了他的眼睛，但如蒜大的鼻子，让萧毅一眼认出。
周全将食篮放在到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几碟小菜。
“琪三公子，这是平王府托人送来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萧毅起身过来一看，红烧肉、红烧鱼，整只鸡，还有拍黄瓜，周全还拿出一个酒壶。
萧毅不禁笑了：“怎么看着像上路饭？”
周全哑着嗓子道：“还真是，皇上已经拟旨要将你砍头了。”
虽在意料之中，萧毅仍惊道：“这么快？”
“迫不及待呢。”周全道：“还没有公布，不过圣旨已经拟好，罪名是勾结紫星教，意图谋反。”
萧毅轻笑一声：“前一条倒没有错。”
“真的是那个人，玉奴已经从陈祥林那里拿到陷害你的罪证了。”
“却不是他谋反的罪证，还不成。”
“不管了，先得救你出去，否则你就死了。”周全急道。
萧毅问：“如何救？出去了就没有机会揭发他了。只有我死了，才可以引出他下一步的动作。”
周全摇头：“非也。玉奴让我们救，就说明你三哥一定有办法的。”
随即他低吼一声：“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萧毅的眼睛里充满着感动，他压低声音道：“绝不能因为救我坏了大事。”
周全道：“今晚，皇帝小儿的圣旨就会到，他派宫里的太监来下旨，赐毒酒与白绫，你尽管喝，尽管吊。”
萧毅点头。
自己被婆婆灌了那么多汤药，还泡了好多天，估计毒酒一时毒不死，至于上吊嘛，他想着，是不是有诀窍可以吊不死？
门外的牢役探头进来：“好了没有？”
周全道：“好了好了。”转而冲着萧毅高声道：“琪三公子，好好吃，吃饱些。”
萧毅一笑：“多谢这位小哥，辛苦了。”
转身坐下扯下一只鸡腿大吃起来。
吃完之后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做了几个梦，梦里的承琪在疆场上厮杀。
他也梦到了自己，他在武当山长长的石阶上奔跑，金顶闪耀的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萧毅睁开眼来，看到面前一排衙役举着火把，中间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头戴三山帽，手中拿着圣旨，对着萧毅笑道：“琪三公子，皇上有旨。”
萧毅整理衣帽双膝跪下：“臣承琪接旨。”
太监眼睛扫着圣旨，又将它卷起来，对着萧毅道：“琪三公子，好好地回京干什么呢？”
他手一挥，旁边的小太监托着木盘，盘子上放着一只瓷杯，走到萧毅面前。
萧毅抬头道：“公公为何不宣圣旨？”
太监眼里露出惋惜的神情：“三公子啊，皇上赐你酒喝，你就喝了吧。这圣旨写什么，不知道更好。”
萧毅苦笑道：“明白了，多谢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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