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姑苏可好?”
“一切安好,只是挂念着京中。”
赵秀叹气,痴人,父母在侧,京中又有什么值得挂念的。
忽他又听胥姜道:“上次兰荷来书肆,说木家兄长年后即将娶亲,届时会去姑苏接木夫人与兰景回京观礼。”
赵秀猛然抬头,“年后几月?”
“二月。”
正赶上科考,赵秀心头狂震,赶紧喝一口茶压压。
胥姜问道:“听外子说,赵公子要参加二月春闱?”
外子?赵秀卡神,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楼云春,“啊,是。”
胥姜呷了一口茶,“相信以赵公子之才,定能再次高中。”
‘再次’二字,实在刺耳。
怪道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夫妇二人专捡不爱听的话来戳人心窝子。
想是对他成见颇深。
罢了,也是他自己造的孽,赵秀好脾气道:“那便借掌柜吉言了。”
胥姜淡淡道:“数着天儿算,杜大人也该调任回京了。”
赵秀惭愧点头,“是,是,届时我亲自跪迎。”
胥姜哼笑,起身去给他找信。
信只有薄薄的一封。
可一封已足够。
赵秀接过后,看着上头几个娟娟小字,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他反复摩挲,却并未打开,而是将其放在心口的位置,贴身收藏。
“多谢胥掌柜。”赵秀对胥姜郑重一礼,“以往种种,是我赵秀对不住你。”
胥姜受了,随后举盏,“世事俱往,便都抛去罢。”
赵秀抬盏相和,“胥掌柜宽宏大量,赵秀感佩。”
一盏兰秀饮尽,赵秀起身告辞。
终究有愧,无颜多留。
“告辞。”
“不送。”
赵秀跨出书肆,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孩童啼哭之声。转身一看,胥姜正急急忙忙地往一道小门而去。
“祖宗!才离一会儿,怎地又开哭了!”
赵秀驻足静听,女人哄了几句,哭声变成了笑声。他不禁再次打量这间书肆,只觉这书肆里堆挤着的不止书籍,还有人世常情。
他忽然对楼云春生起一丝羡慕之意。
又不禁腹诽道:难怪那般爱现。
梅二见他出巷口来,伸手拉他上车,“东家,坐稳了,咱们回家咯。”
家。赵秀望向书肆,随后自嘲一笑。
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他那宅子充其量只能算个落脚之处。
齿间茶香弥留,桐城兰秀,他自入京后便未饮过了。
赵秀想自己在狱中一年,却无半片乡书,心头微凉。
恐怕当初以他为荣的赵家族人,早已视他为家门之耻了。
他摸了摸胸口,压着那封薄到摸不出轮廓的信,企图从中汲取暖意。
赵秀的宅子置办在永安坊,离木宅不远,他特地让梅二驱车,绕去木宅。
来到木宅门前,只见其门庭紧闭,冷清凄凉,却并无破败之相,显然是有人在打理。
谁在?
犹豫片刻,赵秀上前叩门,许久才听得里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谁呀?”
“是我,赵秀。”
“谁?”那人似有些耳背。
随着一阵起闩的声响,门被缓缓拉开,门后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是木家的老仆,常伯。
常伯见到赵秀,先是一愣,随后上前拉着他,神色激动,“公子,你回来了。”
“常伯。”赵秀一见是他,也很惊喜,“您怎么没跟老师回姑苏?”
“人老了,走不动了,就不走了,正好留下来看宅子。”常伯拍着赵秀的手,自责道:“瞧我这记性,生把个日子给记错了,以为你下月才回来,也没去接你。”
原来还有人在等着他。
赵秀宽慰道:“不碍事,有人来接。”
常伯往外看了一眼,梅二接茬,朝他挥手打了个招呼。
常伯见他拉着一车的行李,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在里巷置办了间宅子,往后就住那儿。”
常伯满脸不赞同,“既然回来,就该住家里,怎好另住别处?”
赵秀指了指,“也并不远。”
常伯拉着他不放,“老爷留下我,不止是为了看宅子,更是为了等你,你既回来,就别走了。”
原来老师早就替他安排好了。
赵秀想起木淙也,不禁感慨,他们这对师徒,也不知谁欠谁更多。
这木宅曾给予他深情厚谊,却也锁住了他的前程。
而如今,他想重新开始。
只怕常伯不肯答应。
赵秀心思一转,握着常伯的手道:“常伯,那宅子是一早就置办好的,因我服狱,才空置至今。”
常伯叹气,赵秀将宅子买在里巷,只怕也是想替木家守着老宅。
这孩子从来都是你对他好一分,他回敬三分,是个有情义的好孩子,只是被赶着走错了路,这才耽误了。
赵秀略带愁容道:“这一回去,事务多杂,我又不懂管理,一时半会怕是摸不着头脑。您管家是管老了的,不如去替我做做主,安排安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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