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看着电脑屏幕，自己四个小时前发出的弹幕还在那里。
对方应该确实收到了。
可是，没有任何的回复。
失败了吗？
又失败了吗？
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吗？
江远，十年前的江远，就已经免疫感情牌了吗？
还是说，自己想错了。
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再不走，就只能在外面过夜了。
胡笳无奈且失落地走出老头家。
研究生院附近，路边几辆黑车司机对她吆喝了起来：“小姑娘，赶不上公交车和地铁了，去哪里？我送你啊，是不是西木的学生？去本部十块钱！八块，八块，八块钱！！！”
胡笳麻木地坐上离她最近的那辆黑车，报了离她所在的宿舍楼最近的校门位置，随后就把自己埋进了后车座。
此时此刻的她，觉得有一种来自精神层面的疲惫，这种感觉和刷了一夜的试卷的感觉不同，而是那种全身心都被掏空了的感觉。
仿佛开了一整天的会，每个会上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是会后，一点点进度都看不到，甚至可能还有一堆的锅等着你。
胡笳连动都懒得动，只是戴着耳机，却忘了按播放键。
此时此刻，挂在耳旁的耳机，并不是一个听音乐的工具，而是一个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和互动的信号。
只要我戴上耳机，谁都别来烦我。
黑车司机很识趣地并没有打扰胡笳，在车行了一会儿之后，默默打开了收音机，算是给这沉默的车厢内加点色彩。
几首歌过去之后，DJ的声音响了起来：“下面读一个小听众在后台的留言。”
DJ是一个浑厚的男声，说话字正腔圆中带着点沙哑，特别适合午夜节目的那种男声。
“关注你们的节目已经很多年了，每天放学回家路上必听，主播的声音陪着我度过了敏感的青春期，每天放学，都有你和我分享最近发生的新闻和趣事，有爸爸陪伴也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吧。今天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我成功考进了西木附中，进入高中之后，我会继续努力，目标是考上西木大学。我叫蔡恩泽，我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主播可以帮我念出来……”
DJ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胡笳原以为是司机换了台，接着下一刻，车内收音机的声音变大了。
“爸爸，我已经是西木附中一年级的学生了，将来我一定会考上西木大学，等我毕业之后，我就有能力照顾好你和妈妈两个人了。你没有错。我们一直都在家里，等你回来。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至今我和妈妈还没有庆祝过中考成功呢，我们一直在等你，想和你一起庆祝。”
车流中，司机缓缓停在了红灯前。
在车停稳之后，司机缓缓侧过头：“小姑娘，不好意思，等会儿过了路口，我可以把你放下来，你重新再打一辆车吗？我可以赔你10块钱。”
胡笳见司机突然和自己说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摘下耳机，看向了司机。
“我家里有点事。”
直到这个时候，胡笳才在C市夜晚的车灯下看清楚了司机的脸，这张脸，她无比的熟悉，但却又非常的陌生。
那是蔡恩的脸！！！
蔡恩此刻表情非常的复杂。
“我……要回家……庆祝儿子考上了西木附中……”
他再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发出了哭腔，眼泪挣扎着涌出了这位中年老父亲的眼眶，后半句话充满了哽咽声。
胡笳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竟然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蔡恩。
这是什么情况，蔡恩不是在监狱里吗？他怎么出来了？
他怎么在这里开黑车？他怎么看起来那么苍老。
他……
胡笳突然明白了。
弹幕！！！
她发出去的弹幕，起效果了。
过去被改变了。
十年，十年了，蔡恩刑满释放了。
胡笳不知所措地看着蔡恩，甚至都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情绪什么感受。
她只是在蔡恩反复的请求下，木讷地点了点头，应了个“嗯”。
绿灯亮了，车很快地再次启动，过了马路，停在了路边。
直到下车，看着车掉头离开，胡笳才堪堪回过了神。
随后，只在一瞬间，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直接在她的体内炸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的表情，眼神，穿透了整个车流，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蔡恩被放出来了。
什么时候放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不敢回家？
他觉得自己不配回家？
他儿子考上西木附中了。
他儿子和他妻子一直都在等他回去。
他们没有怪他。
他们终于团聚了。
“王峻岭……江远啊，他还是有心的，起码十年前的他，还是有心的。”胡笳不知道是在笑还是想哭，她抬头看着C市夜晚的天空。
城市越是发达，夜晚的灯海越是璀璨，与此同时，星空也越暗淡。
所以一直以来，在C市是看不见星星的。
可此时此刻，胡笳在这漆黑的夜空中，看到有一颗星星，似乎闪了几下。
胡笳凭着记忆脱口而出“金星”两个字，随后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金星”天空中最明亮的行星，是太阳系中与地球最为相似的行星之一，又称“启明星”。
看到“启明星”这两个字的时候，胡笳再次抬起头，看向这颗唯一可以看得清楚的星星。
心中有一种感觉，无以名状，不断翻涌。
随后她疯狂跑了起来。
来得及，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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