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妃薨了。
太后病倒了。
一个是她亲手带大的孙儿，如今生死未卜；一个是她当做女儿看待的孩子，已然香消玉殒。
再加之年岁已高，太后如何受得了这轮番打击，当即便昏了过去。
“邓妃缠绵病榻已有一年多的光景，如今病逝，倒也不稀奇。”陶贵人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了承月阁。
邓妃死了，林暄妍是再高兴不过的了，毕竟若是没有于景明的再三叮嘱，哪里还能轮得到邓妃病逝，只怕早就死在了她手里。
但想到太后因此病倒，林暄妍还是不由叹了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偏生赶在大皇子落水时，也不知道太后撑不撑得过去。”
听到这，陶贵人也不由跟着叹了口气。
但不论众人如何猜想，太后看着急匆匆赶来的儿子，却是勉强打起精神笑道：“陛下放心，哀家就算吊着一口气，也会撑过这段时间的。”
齐朝策的眼眶当即就红了，握着太后的手哽咽道：“……母后。”
他明白太后这句话的意思，祈安江才发生了水祸，虽有常王从中作梗的缘故，但水祸却是实打实的，民间未尝没有流言说是上天的惩罚。
而上天之所以惩罚百姓，自然是因为帝王言行有亏。
如果太后也赶在这个关头逝世，只会使流言越演越烈，说不定还会有人打着“当今圣上不堪帝位”的旗号来造反。
“母后，我希望您能长命百岁，让我能够一直做您的儿子。”
就算没有这桩困扰，这也是齐朝策的真心话。
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纵使平日有些许矛盾，可母子二人之间的感情又怎会有丝毫磨损。
齐朝策强撑的泪水没流，太后听了这话却是忍不住落泪，颤抖着嘴唇唤道：“……麟儿。”
“母后，”齐朝策连忙给太后擦泪，“太医说您现在要稳定情绪，不可再因旁事烦扰。”
“好，好。”太后颔首止住眼泪，但停住泪水，不代表心中就能放下扰人的旁事。
更何况，于她而言，怎能算作是旁事呢？
“晨儿如何了，高热退了吗？”太后脸色苍白，却仍不忘挂念远在明光园的孙儿。
齐朝策扬唇道：“母后放心，晨儿已经退烧了，想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就连语调也变得轻快了起来，太后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那便好。”太后的脸上也不由跟着有了笑模样，但她心头何止装着这一桩事，刚刚有了的笑模样，很快又消弭无踪。
“麟儿，”太后目光恳切的看向齐朝策，“岚儿入葬妃陵前，你能不能去见见她？”
妃嫔死后都要被抬去吉安所停灵，所以太后这句话的意思是，要齐朝策去吉安所祭奠邓妃。
历朝历代有如此待遇的妃嫔，只有帝王的宠妃。
“好，朕会去看她的。”齐朝策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邓岚除了是他的妃嫔，也是他疼爱了多年的妹妹，他原本是打算再过几年，仪苏学院的超然地位逐渐消弭，就让邓岚恢复健康，谁知世事难料。
如今不过是死后的哀荣罢了。
齐朝策扶着太后躺下，又掖好被角，道：“朕现在就去瞧瞧阿岚。”
邓妃才崩逝，身体还没来得及送去吉安所。
太后攥住齐朝策的衣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说出口的却成了一句，“去吧。”
太后松开手，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开始闭目养神。
齐朝策将太后的手塞回锦被，这才转身离开寝殿。
只是他刚走出寝殿，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楠嬷嬷，太后怎会知道晨儿落水发热？”
“回陛下，”楠嬷嬷更是嗓音发寒，“是有人故意让太后知道的。”
大皇子是在明光园落水的，齐朝策第一时间就下了禁令，不许将此事传到长乐宫。
结果不到一日，太后就问他大皇子如何。
大皇子如何？大皇子退热是他哄骗太后的，能不能撑过这关犹未可知。
邓妃薨了，若是大皇子也跟着殇了，太后会如何？还能撑得过去吗？
齐朝策的眼底积蓄起了一场风暴。
“昨日傍晚太后在御花园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座假山时，听到有人在嚼舌根，太后因此得知了大皇子落水的消息。”
“可有查出嚼舌根的人？”齐朝策问道。
楠嬷嬷摇头，“奴婢第一时间派人去看了，但是那俩人跑得快，并未找到。”
“呵，”齐朝策怒极反笑，“找不到？那就将那段时间路过的宫人，全都抓出来——”
齐朝策沉声一字一句道：“给邓妃陪葬。”
齐朝策不是个弑杀的人，但这两日发生的事，的确是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是，奴婢知道了。”楠嬷嬷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因为就连她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陛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除了您与长公主，太后最挂念的人就是大皇子与邓妃了。”
“陛下……”
“朕知道，”齐朝策打断楠嬷嬷的话，“邓妃那儿又是什么情况，她怎么会突然逝世？”
旁人只知邓妃缠绵病榻一年有余，但齐朝策与太后的身边人却深知，邓妃的病是用药物控制的，对她的身体的确会有损耗，但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断了药之后只需好生养着，再活个三四十年都不成问题。
绝不可能因此病逝。
“太医已经查明，邓妃娘娘是被人下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这才立时毙命。”楠嬷嬷嗓音发涩，邓妃何止是太后抚养长大的孩子，也曾是她抱在怀里穿衣喂饭的小姑娘。
楠嬷嬷闭了闭眼，才平复嗓音继续道：“奴婢担忧太后听了会急血攻心，便将此则消息暂时压了下来。”
“多谢嬷嬷，你做得很好。”齐朝策道。
齐朝策嗓音看似平静，但身后跟着的安山却是注意到了他的手，此刻正紧紧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现。
但这个宫里，不仅仅只长乐宫一处有人愤怒。
“她果真是冲着太后去的。”女声冷然，听起来反倒显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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