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天蚕的连唬带吓之下,潘科终于是老老实实到了宜宾,没有改路去重庆。
其实这对他来说是个幸事,毕竟重庆乱兵未平,正在兵荒马乱的时节。
当樊一蘅看到孙儿樊曙引进来这位风程仆仆的汉子,再看他一身新换的的官服,还打着叠衣服的褶子,显是一路精心叠起,到了宜宾才穿起来,抚摸着自己几近全白的胡须,就开始犯了核计。
昔日阶下囚,今日座上客啊……
这个赵南离,真是要搞事情啊。
不过他这事情搞的,正是时候,只是,若搞不好……只怕上下川南,就要再遭战火了。
“说罢,赵镇帅遣你专程而来,有何用意?”
“下官并非赵镇帅所遣,更不是世子爷差遣。下官是自行其是,只觉天下有变,太傅乃川蜀文臣第一位,来此只为通问于太傅,下官想请教,于今时局,如何看待?”
“好啊,说时局,你先说说你的看待,樊曙,为潘先生看个座,上茶。”
樊曙请潘科坐了正厅侧位,又令仆人烧水煮茶,潘科大喇喇坐下,摆出一副四平八稳,指点江山的架势,先拱起手向樊一蘅问讯。
“下官听说刘文秀到了贵阳,太傅可知。”
“是啊,八月确是到了贵阳,屯兵城下,然并未攻城,刘文秀只以通好为辞,皮熊亦好言以对,双方并未冲突,刘文秀旋即撤围而去。”樊一蘅捻着须髯点点头。
“下官以为,刘文秀必然去而复返。”
“如今尚未得其复返之消息,不过日后呢,也不好说。”樊一蘅又点下头。
“张献忠四个义子,如今还剩其三,老太傅可知。”
“略略闻得,潘先生可知其详?”樊一蘅捻着白须的手不动了。
“这个……成都虽然远隔万里,下官还是略知一二。”被樊一蘅这么一反问,潘科甚是得意,按着南离昔日的交代,开始讲说。
“献忠四子,以艾能奇最为果断狠辣,当初四将军复姓自立,以斩杀贼相汪兆龄始,其事当先动手者即为艾能奇所为。”
“那个艾能奇,好在是于入滇之后,讨伐东川土司禄万钟时,为毒箭所中,流血不止而亡。”
樊一蘅满意地点头,捻着须髯问道:
“嗯,四将去其一,其势如何?”
“太傅可知,艾能奇麾下数万兵马,为谁所并。”
“莫非……孙可望?”
“正是如此!接手艾能奇所部的,是其原辖大将冯双礼,冯双礼依附孙可望,孙氏隐然有头角峥嵘,超越同侪之势。”
“否则孙氏的口气,于今为何如此之大?”
“孙氏所图非小,大明的江山社稷,太傅忍看为孙氏所摄?”
听到这里,樊一蘅神色一凛,昂然向空拱手而道:
“若是贼来,老夫年迈,死国而已,奈何孙氏以重藩名义监国,不知肇庆是何道理。”
说到这里,樊一蘅心中不由得一声哀叹:我与你这半疯半傻的说得着吗?你说赵南离你也是的,你扭扭捏捏的,派这么个人来干嘛?
“太傅就没想过,孙氏监国是假?”说到这里,潘科还诡秘地嘿嘿一笑。“是悖逆,是僭伪?”
“哦?此言何来?”闻得此言,樊一蘅不得不更认真地倾听这位来者的话了。
“赵镇帅虽远在川西,却曾接到行在赴滇使节传报,皇命敕封,孙氏为平辽王。”
“此言可真?”樊一蘅眉头深锁,两道白眉几乎拧在了一起,看来是赵南离暗中派此人来的没错了,否则怎会如此交底。
“千真万确!”潘科非常笃定,此时已隐然有与樊太傅坐而论道的架势了。
“这两字王与一字王,差别可就太大了。”
樊一蘅这时已经在暗自掂量,赵南离掌握的消息只怕有九成是真的。
若真的如此,孙可望所图的,远不止一个王号了。
“不只一字二字之差,所谓监国,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名号,都是孙氏自封。”
“若真如此,果然悖逆,僭越无形!”樊一蘅再也忍耐不住,终于拍了桌子。
“祖父,息怒。”樊曙在旁一看,急忙递上茶水相劝。
“太傅息怒,且听潘某道来。”
“滇中虽无侦谍,但有赵镇帅那里的昔日故旧,奉使入滇,后有消息可知,所谓监国秦王、天下兵马副元帅的名号,于孙氏之外,为广西陈邦傅,为求依附,假行在之名,做伪敕,铸伪印,上伪号,孙氏在内,为求列三雄之尊,顺水推舟,以假为真,图以号令川、滇、黔、桂!”
“无耻!”
此刻樊一蘅已不再疑惑潘科之言,毕竟他早就觉得这个监国秦王号令天下的名目来得太过突兀,不合常理,也不合朝规,只有陈邦傅那种半懂不懂的魂淡才搞得出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
樊一蘅骂就骂了,但看着潘科,又想起站在他背后的人,不也是操弄着一位假世子,就没再往下骂,而是将语气一转:
“于今川粤路断,其真伪颇能惑川人耳目,先生有何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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