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斯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他右手扶着床头柜，小心翼翼地让双脚接触地面。一阵轻微的刺痛与麻痒从脚底传来，但已经能够忍受。
他缓缓地将手从床头柜上抬起，试着迈出了一步。很成功。再一步，仍然成功，又一步，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
乔明斯按捺着心中的雀跃，试着与妹妹联络。
思绪顺着那条无形的联系流淌，没过多久，妹妹的声音便在他的心头回荡：“哥哥，你真的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能看到东西了，虽然颜色比之前淡了许多，但已经能看到了！”
“还有些麻痒，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离开这里了？我好想快点儿看到爸爸妈妈，还有耶尔加德先生！”爱莎尼娅满含期待地说道。
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乔明斯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场灾难，炮弹轰鸣、房屋坍塌，自己的父母已无生还可能。
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妹妹真相，只得敷衍道：“要等医生同意。”
那些“医生”不可能同意。乔明斯有些庆幸二人的思维还没有完全不分彼此，要不然他根本不可能瞒住这件事。虽然在不远的未来这将会实现，但能多拖一天总是好的。
“哥哥，我今天终于知道旁边那个冷冷的女孩子叫什么了。她说自己来自重樱，名叫伊蕾莎·斯特洛普。她真的好冷，我亲眼看到她将杯子内的开水冻结！哥哥，她好厉害。我听她说她目前正在参与一个名叫‘雪女’的项目中，还说我们参与的项目叫‘双子’。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跟她一样厉害。”
“也许吧。”乔明斯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在手背上划了一刀。
“我一来就看到你自残。怎么，后悔来到这里了？”熟悉的女性嗓音从门口传来。
他耸了耸肩，将小刀扔回了桌子上：“试试效果罢了。”他瞥了眼手背，此时那道伤口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粉色刮痕，就像是用指甲在手背上挠出的痕迹。
“效果很好吧。”娜芬的手摸过乔明斯带有刮痕的手背，“不过这都是小意思。赫尔曼跟我说过，如果一切顺利，你们最终将会获得永生。”
“耶尔加德先生偶尔会跟我谈起关于永恒的话题，他认为永恒是一种追求，就如同人类对艺术、对美的追求，那是对某种极致的渴望，而渴望永远只会停留在渴望，而且也必须停留在渴望。”乔明斯甩开了娜芬的手。
娜芬微微一笑，发出了银铃般悦耳的声音：“赫尔曼总说梅立科·耶尔加德应该去当一位艺术家，他成为一名科学家绝对是人类精神世界的一大损失。永恒、永生，难道你不渴望吗？如果你早已看淡，你和爱莎尼娅应该已经……”
“我并不拒绝活着，就如同我不会抗拒死亡。请开始今天的检查吧，我喜欢安静。”乔明斯打断了娜芬的话。
“检查？不不不，我只是想看看你，一个孤独寂寞的孩子，一个只能通过心灵链路与妹妹交流的可怜孩子。你的状态，你的语气，你的神情对我来说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你本身就是一座宝库。”
“你是个疯子。”
“还活着的你恐怕也没你自己想象的那么正常。”
乔明斯抬起了头，直视着娜芬弯弯的眉眼与微微翘起的唇角。
“啊！”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声尖叫。之后是一个男人气愤的吼声：“被掉包了。可恶！告诉我，他们把我女儿带到哪里了？”
“我，我不知道。”爱莎尼娅带着哭音嗫嚅道。
“你们知道这里被入侵了吗？”乔明斯捂着脑袋说道。
“哦，难道是托拜厄斯·斯特洛普？我早就知道他有一天会这么干。”娜芬起身伸了个懒腰，“要不要去看看你妹妹？她一会儿恐怕会需要你的安慰。”
……
尼格尔静静地靠在门框上，抬手挡住了正要冲过去揍人的少泽：“别过去。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看着他欺负一个小女孩？这就是你要办的事情？”少泽停了下来，瞪了他一眼。
尼格尔耸了耸肩。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人靠不住，而他也没想过依靠这两个人就能摧毁高塔。
差不多该有反应了。尼格尔朝门外看去，幽蓝色的走廊带着森森的寒意，两侧的照片与文字似乎都沾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伊蕾莎·斯特洛普，雪女项目实验体。爱莎尼娅·特纳，双子项目2号实验体。
这次任务确实收获颇多。不过比起研究面前这位，他其实更在意之前看到的四个项目——毁灭性实验、存在性实验、预知性实验与歌者项目。
其中存在性实验与预知性实验因实验体罗伊·丽梅塔娜·奥利弗与玛莎拉蒂?雅琪的出逃而名存实亡。歌者项目则只有一张女孩获奖的照片和一个名字——贝拉·斯科特。至于毁灭性实验，虽然他很好奇其中的情况，但他还没有傻到没有任何准备便闯进去的程度，他只看了看照片下对实验的描述，记住了那个男孩的名字——坦洛·克罗亚。
除此之外，最让他在意的就是没有看到玫儿和玛茜?加里的名字。前者是那个杀害了施耐特·托利亚的真凶，后者则是目前玫儿正在扮演的人。
难道还在上面？尼格尔不禁抬起了头，望着结了一层薄冰的天花板。晶莹剔透的冰晶如同一面粗糙的镜子，隐隐约约地倒影着五人的身影。
从模糊的冰面上能看到最后那个矮小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这就是正事。”尼格尔转过身看着那位带着面具的小女孩。
“你看到了吗，是个外来者呢。你想要他们成为你的玩伴吗？”女孩低头摇晃着怀中那个精致得如同活物的洋娃娃，低语了一句。
不，那个洋娃娃并非死物。他的内部居住着一个冤死的灵魂。
“玛茜·加里。我来接你回家了。”尼格尔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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