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大好，洋洋洒洒落在少年乌黑的发间。
傅景策的眼眸被照成了半透明色，他躺在床上，抬起手。
手腕上的伤口早已不再流血，只是那道深红色的口子看起来有些可怖。
可是如果不喂血给赤水剑，它就没办法发挥更大的威力，他是半魔之躯，只能这么做。
少年翻了个身，将脸半埋进被子里，莫名想到昨晚那个几近荒唐的吻。
自魔宫一别，她虽走得决绝，但傅景策不相信那是她的本意，虽然面上冷淡，可他心里一直存有一丝侥幸。
直到昨天，这丝侥幸生生被浇灭了。
他为了她逃出魔宫，冒险来到蓬莱仙岛，只想见一见她；可她晚上来找他，只是为了那张子虚乌有的青玉面具。
他垂眸，神色晦暗了几分，满是自嘲。
门忽然被推开，傅景策立即起身坐起。
是柳挽衣来了。
她手上照例提了盒点心，轻轻走过来，看见桌子上未动的饭菜，有些失望道：“是我做的不合你胃口吗？”
傅景策回过神来，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我昨天有些累了，抱歉。”
柳挽衣咬住唇，将那盒点心放在桌上，凑上前去，看见了他有些红肿的半边脸。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却又瞄到了傅景策手腕上那道还很新的伤口。
“公子这是怎么了？”柳挽衣蹙起眉头，在他面前蹲下来，想去拉他的手。
傅景策不动声色地将手缩到袖子里，面色沉静：“我没事。”
她有些失了分寸，拨开他的袖子，如葱白的手指轻柔地覆在他的手掌上，明明是在看他手腕上的伤口，可是还没看一会她整个人突然轻轻颤抖起来，眼泪也跟着扑簌簌往下掉。
傅景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一时慌张抽回了手，有些不安地安慰她：“我没什么事，昨天不小心伤到了，你别哭就是。”
不安慰还好，这下一说她哭得更厉害，只不过是无声地流泪，柔弱的肩膀一直在微微颤抖，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柳挽衣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心情，抬手擦擦眼泪，眼圈发红。
“你带我走吧。”
傅景策一愣。
柳挽衣深呼吸一下，紧紧盯着他，然后跪下。
“公子带我离开吧。”
他疑惑，“是有人对你不好？”
“不。”柳挽衣抿了抿唇，眸光微深，“上神对我很好。”
傅景策没再回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沉默了好久他才告诉她：“你跟着我回去，只会受苦。”
这的确是实话。
他现在虽然明面上是魔宫的少主，但连最底层的仆从都知道，他在瑾泓眼中，不过是一只很容易就能被碾死的蝼蚁。
再加上他不是在被软禁，就是在被软禁的路上，活得实在窝囊，再带上她，想必也不会好过。
“挽衣愿意。”柳挽衣跪得笔直，仰起头看他，“只要能跟在公子身边，我什么都愿意，挽衣只想偿还公子恩情。”
傅景策伸手去扶她，摇摇头：“你也救过我的命，我们两相抵消。”
“请公子成全。”柳挽衣躲开他的手，伏下身子。
傅景策眉眼低垂。
“公子放心，我不要名分，只求能留在公子身边。”见他有些为难，柳挽衣赶紧补充道。
傅景策沉默不语，只得折中道，“你若是不高兴了，可以随时离开。”
柳挽衣当他默许，立即站了起来，匆匆对他道：“谢公子成全，我要回一趟前院，和上神说清楚。”
她模样欣喜，不等他回答便匆匆跑了出去，直奔钟琳琅的房间。
钟琳琅在焦虑地在房间走来走去。
昨晚根据傅景策所说，他压根没看到那副青玉面具，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
钟琳琅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确实有种术法，将能让人陷入梦魇的幻境寄托于某一特定物件，等到效果达成之后，那物件便会自动消失，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这术法失传挺久的了，也不知道那戴着青玉面具的男子是从哪学来的。
她正烦躁着，冷不丁柳挽衣走了进来。
钟琳琅正稀奇怎么在这个点看见她了，突然柳挽衣郑重地向她鞠了一躬。
她赶紧伸手把她扶起来。
“这么多天，挽衣承蒙上神照顾。”柳挽衣微微抬头，眼睛因为哭过还有些红肿。
钟琳琅心里差不多猜出她说这话的意思了，也不掩饰，只是开门见山道：“你要走了？”
柳挽衣点点头，有些羞怯。
钟琳琅心中了然，“和傅公子？”
柳挽衣的耳垂忽然染上几分嫣红，她将头低得更低，小声地嗯了一下。
这其实是好事，钟琳琅很想高兴起来，可莫名有些笑不出来。
她有点惊讶于自己的反应。
赶紧回过神来，钟琳琅嘱咐道：“这是你的自由，我没资格干预。只是你去了魔宫，多少要小心点，我不在你身边，也没法护着你。”
她想了想，变出一把青羽扇来。
钟琳琅把青羽扇塞进柳挽衣手里，注意到她错愕的表情，解释说：“这是青羽扇，是仙物，你是灵胎，带在身边，必要时可以防身。”
柳挽衣收了下来，指尖轻轻抚过精致的扇面。
她还未道声谢，钟琳琅又将一面被仙光包裹着的镜子递给了她。
“琉璃镜。”钟琳琅点头道，“这面镜子用处很大，除了梳妆之外，还可以透过它看见你想看的东西。”
其实她也存了私心，琉璃镜是神器不假，但还有另外一个用处，那就是可以随时追踪到携带者。
柳挽衣去了魔宫，如果带上琉璃镜，钟琳琅就可以顺带监视一下傅景策了，她现在要查的东西太多，可阻止傅景策彻底魔化才是她的终极任务，故还是要从柳挽衣上下手。
柳挽衣接过琉璃镜，低着头。
她的眼眶酸痛。
她孤单了很久，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本以为死了就死了，没想到还被救活了，现在上神又对她那么好……
眼泪忽然啪嗒掉在镜面上。
钟琳琅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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