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248.大傩之礼（一）
“蔡邕和郑玄在哪？别让她们跑了。她是陛下点名要逮捕的党人首领。”
“此次京城瘟疫，乃是党人一手策划，证据确凿。”
“推行天人感应，造谣天灾与帝姬相关，罪无可赦。”
“咱家率领二百缔骑，前来追捕，就是要把这两个贼子就地正法。”
“什么？让她们给跑了？追！”
“若叫她们与关东的党人会和，事情将一发不可收拾。”
……
……
东观。
帝国最重要的大图书馆。
张角正在二楼的书架旁，翻阅先秦时代的古籍。
卢植为她煮酒。
里面加了青梅。
“子干啊，郑玄和蔡邕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张角递给卢植一份竹简，赫然是《史记·商君列传》。
竹简上记载着商鞅逃离秦国的事情。
后来商鞅这位改变华夏九州命运的大能，被秦王灭了全族。
“你还没走，我为何要走，何况《战国策》，根本没有记载商鞅逃跑的事情。”
说着，卢植起身，走向另一件书架，掏出一份竹简。
竹简上只记载，商鞅被车裂。
没提到商鞅逃跑，被灭族的事情。
卢植明白张角为何与她提起商鞅的事情。
在秦汉的律法中，有一项光荣的制度，叫做赐死。
君主会对身份特殊的人（贵族、大臣、奴婢或妃嫔等）采用赐毒酒、赐剑、赐绫、赐绳等物，由其自毙。
逃跑被视为叛国。
要被处以极刑。
相当一部分人，读过《史记》之后，相信商鞅叛国并且谋反。
不只是因为《吕氏春秋》记载了商鞅家人抵达魏国，而被魏国老乡拒绝接收的事情。
也是因为史书记载商鞅被车裂，被五马分尸。
这似乎暗示了，商鞅正在准备谋反，或者逃离了秦国。
并且被秦王发现。
于是，面对犯下大罪的商鞅，秦王不得不被处以极刑。
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商鞅在逃跑途中被客店老板抓到，就成了一件逻辑较为严密的推论。
但逃跑并不定是一件坏事。
党锢之争，因为不逃而被杀的人，远不如那些逃跑的人发挥更大的价值。
就像如今的何颙、陈逸、襄楷等人。
她们未来还能继续为大汉发光发热。
多年以前，如果陈蕃和窦武选择逃离了洛阳。
高举义旗，勤王而回，清君之侧。
那么，党锢之乱的结果一定会大不一样吧。
但既然郑玄都跑了。
卢植你为何不跑呢？
“我是汉臣。”
卢植斩钉截铁地回答。
“是汉臣就不应该逃跑。”
“而且，我相信商鞅也没有叛国，更不曾逃跑。”
张角冷笑一声。
“陈蕃也是汉臣，窦武也是汉臣，他们都死在牢里，死在牢里的汉臣还少吗？”
卢植摇了摇头。
“我和她们不一样。”
“不要太高估自己，卢子干。”
张角笑着说道：“连我们一直以来相信的尧舜禹汤，都不过是个被人一直幽禁到死的普通老者，凭什么认为就靠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挽回一切？”
“我更相信儒门的智慧。”
“即便儒门的智慧，只是司马阉贼和孔安国，编造虚假的历史？”
“太史公也不是完人，何况她老人家已经把历史最残酷的一面展现出来，人要生活下去，不能只相信斗争和黑暗，也要有些梦想才对。”
张角跪坐在垫子上，拿起用钳子夹出锅子里的酒瓶，放在案牍上。
“我以为梦想这个词，永远不会从你的嘴巴里说出来，毕竟，当年和你一起在东观修史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天性凉薄，务实克己的女人。”
卢植看着张角的眼睛，岁月在眼角处留给划痕。
“当年，我、蔡邕、你、马日磾，杨彪，我们五人以校书郎的身份，跟在马融老师身边修撰历史。你不只一次在酒席上唱歌，为大汉的历史感到荣耀，老师夸赞你是天生的忠臣，我以为你永远会站在我这边，绝不背叛大汉。”
张角忽然插嘴道：“我记得，那年回京城述职，我和你说过，我做五原太守时的那段经历吧？”
“是说你整厉士马，严烽候，虏不敢犯，常为边最的边军第一功绩吗？还是说你大公无私，把财富和技术传授给那些牧民。”
卢植也说道：“我承认我在南方的时候，带兵与文治皆不如你在北方时的功绩。更不如你得人心，但你以为我也是不顾百姓死活的赃官？我在庐江和九江做太守的时候，每天骑马巡视，躺在传舍内，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张角说道：“可你治人的手段终究是杀人，你根本不给百姓说话的机会。”
卢植愤怒道：“你就能代表百姓吗？”
张角摇了摇头。
“非是我代表百姓，而是百姓叫我来扇大汉的脸，使命未成，我不得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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