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230.冤家路窄（十）
袁术看着手中黑瓷陶器做成蚝油瓶子，冷笑一声。
“笑话，我虽不通医术，但精读医书，对书中美食风物，最是了然。”
“《神农本草经》上说，牡蛎，味咸，平、微寒，无毒。以十一月采为好，去肉，二百日成。今出东海，永嘉、晋安皆好，道家方以左顾者是雄，以之炼丹，故名牡蛎。”
“东海牡蛎，天下第一。你真当我不懂牡蛎吗？”
张姬听了袁术的论述，先是一怔，没想到袁术对医书上的东西也能如数家珍。
但想到里面还有葡萄酒的酿法，枇杷的用法、槟榔的制法。
袁术这狗东西读医书的目的是什么。她一目了然。
她狼吞虎咽地吮吸着鸡翅的骨头，盯着篝火上的其他鸡翅，说道：“你是看的太常寺书库的记载，还是看的少府书库的记载？”
“太常寺的。”
袁术说道：“那里我熟悉。”
脑海中浮现出曹操母女的样子。
“少府那边的关系远了些。”
张姬点点头：“这就对了，太常寺那边医生多是精通儒术的士人，精力都如那华佗一样，放在五经，文本已经多年没更新，少府那边的《神农本草经》现在多了一条注释。”
袁术眨眨眼，一副闻所未闻的样子。
“什么注释？”
张姬咬下一大块鸡肉，解释道：“牡蛎以大者为好。又出南海郡亦如此。但多右顾为雌，故不用尔。”
袁术当场暴怒。
“什么叫大者为好，不就是多出油吗？这是谁加的？”
张姬也不掩饰，闭上眼睛说道。
“正是区区在下。”
鸡翅吃得正欢。
袁术暴跳如雷。
“你凭什么改动《神农本草经》？那可是圣人神农写的，一字千金呢！”
“什么圣人神农写的！”
张姬吐出鸡骨头，嗓门拉高了好几倍，拿起下一串鸡翅，再度啃食起来。
“那是太医署全体同仁的智慧结晶，神农是什么鬼？我还真不知道神农是哪个鬼？！！你让神农从坟墓里爬出来，告诉我，那书是她写的！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你！！”
袁术本想把儒家崇古的道道搬出来压人。
当她听到张姬说起南海郡的饮食风物。如荔枝、龙眼，还有鱼丸、粉角。她也不禁流起口水，不禁后悔把南州风物小看。
“那粉角是什么？”
“稻米皮做的饺子，与我南阳老家的饺子相似。只是里面的用的南海鱼类极为鲜美，有些海味只有岭南才有。”
“鱼丸呢？”
“南人食水产……龟、鳖、螺蚌以为珍味，不觉其腥臊也。实则是挑去鱼刺后，切成细条，用酒、盐浸渍，加入生粉，拌入姜丝葱末均匀混合，用手揉捏，直至鱼肉弹性十足。”
张姬正享受着对袁术的知识碾压。
她学医二十多年，整个洛阳城里没几人，能在风物方面，比她更权威。
袁术也听得如痴如醉，她对长江以北的风物，真可说得上是如数家珍。
但要说五岭以南。若她能多活几十年，看到几任南海郡守与交趾郡守写的文本，或者亲身去南海走一趟。
那她大概对南方风物也该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忽有一人出声说道：
“《周礼·疡医》有云：“凡疗疡以五毒攻之。五毒者，石胆、丹砂、雄黄、矾石、磁石。”
“明明我三十年前，我就在《本经》里标注，五石有剧毒，也不知是谁把《神农本草经》改得乱七八糟。”
“除了，矾石标“有毒”列入下品外，石胆、丹砂居上品，谓其多服久服不伤人，雄黄、磁石在中品，亦大言其“轻身、神仙”之奇效。”
张姬听到这个声音，当场身体一个激灵。
“这是害人的法子。”
“该不会也是你改的吧？”
一个身穿黑衣的十二岁女童，忽地落下穿着车前草木屐的小脚丫，坐在袁术与张姬中间。
袁术和张姬互看了一眼，当场就站起来，对着女童行礼，大喊道：
“见过郑老师。”
郑玄取下篝火前的鸡翅，鼻子抖了抖，说道：“好香啊，很久没有这么饿了。”
她从腰带上，解下一个黑袋子，抖了抖，递给袁术，说道：“海盐之味，首推渤海盐田，次推北海盐田，”
“你们尝尝我的北海盐，如何？”
盐乃驱邪之物。
篝火照在半张脸上，袁术接过海盐，问心无愧地撒起盐来，咬了鸡翅一口。
不得不说，郑玄给的海盐都是精心提纯过的精盐，味道确实不一般。
脸庞隐在黑暗中的张姬。却没有接过袁术递过的盐袋子。
而是用一双阴沉如海沟的眼睛，看着郑玄那双同样深邃的眼睛说道：
“《易经·损卦》有云:“损益盈虚，与时偕行。”
“《易传·系辞下》有云:变通者，趣时者也。”
“方今瘟疫横行，五石可做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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