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218.认真的袁术（六）
千秋大街，枫树簌簌落地，寂寥无声，人人瞠目结舌。
一个满脸痘疮，伤口渗血的中年女人，踉跄着穿过人群，正朝着华佗与袁术这边走来。
她身穿素服麻衣，头戴布冠，脚上穿着草鞋。
肢体末端，包括手背与胳膊上，露出的肌肤，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痘疮。
乳白色的液体混着血丝从上百上千个疮口中流出，好似蜜蜂的巢穴。
周围的人，望之色变，纷纷为这个可怕的中年女人让出路来。
女人似乎瞎了，双眼出血，看不清东西，只是对着虚空大喊着。
“我家女儿在哪，从昨天开始，她正发着严重的高烧，有没有人知道她在哪？”
一边喊着，一边朝着四周摸索，不小心撞到了达官贵人的车驾，
贵人们连滚打趴地下了车，躲她躲得远远的。
千秋亭的亭役们，哪见过这么可怕的症状。
曹操当场呆住，实在是没见过流脓流到浑身出血到的惨状。
袁术也被眼前吓到不敢呼吸，连忙捂住口鼻。
连华佗似乎在这一刻也已经忘记自己是一名医生，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凡人。
因为眼前，女人浑身溃烂的程度，是她生平仅见，比之全身烧伤也不差半分。
而她们绝想不到的是，这种可怕的疾病将会滞留中原一千六百年之久。
“这是什么病？”
曹操心惊胆战地问道，那好似蜂窝一样的脸，还有蜂蜜般的脓水，已经触及到了恐怖谷的底线。
“痘疮。”
华佗咬了咬牙，忙捂住口鼻，说道：“这是南越交州传来的痘疮，毒性极烈，须捂住口鼻，否则口舌溃烂。”
“这病死人吗？”
“十之一二。”
“那还好些。”
“十之一二能活。”
曹操噎住了。
“就算活了也要面目全非，满脸都是疮痕，这辈子就完了。”
华佗说话声极小。
一来，此地聚集了大量看热闹的城北的达官贵人，突然把这则消息传出去，势必引起恐慌。
且不说会影响明日的东观议礼，以及后天的帝姬郊祀，对帝国的威信会造成巨大的打击。
单单是踩踏引起的交通事故，可能就比患病死亡率还要高。
二来，曹操是她的老乡。
她虽然认为曹氏一门，仰赖阉宦，得官不正，对曹操一家看之不起，
但按照儒家的谱系来说，生死大事上，乡党总归是要比国民亲切几分。
而且曹嵩待人接物上面，其实也给足了她面子。
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了曹操极大的精神震撼。
“这病怎么防？”
华佗说道：“防口鼻，这病是先烂舌头，后烂眼睛，然后烂全身。”
“有的治吗？”
“不知。”
“不知？”
“此病记载于古书中，相传乃是伏波将军带回来的，多发在春冬之时，发病时先是发热三日，而后舌苔溃烂，乃发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创，皆带白浆，随决随生。不即治，剧者多死;治得差的，疮色紫黑，一年方灭，此恶毒之气。”
说罢，华佗悄悄后退两步，从青囊里拿出手绢，捂住口鼻。
看到曹操也接过自己的手绢，捂住口鼻，她这才放心。
她拉着曹操的手，说道：“此事不可声张，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四百石的北部尉能担当得起的，须报到朝廷处，叫两千石的公卿谨慎处理，否则必会引起大乱。”
曹操明白华佗的意思。
要对付这种致死率极高的烈性瘟疫，单靠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须得出动更强大的力量。
但曹操却内心挣扎，若不是声张此事，那在场众人，岂不是都要被感染。
朝廷问起来，她这个北部尉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难道还要提前找好替死鬼？
忽然，一道冷酷的声音响起。
“孟德，帮忙。”
一串绳子忽地扔向曹操，曹操回头，发现是袁公璐丢来的。
“不能让她再往前走了，这是痘疮是瘟疫，再往前走就是耗门了。”
病人正在蹒跚脚步，往皇城东北部的耗门走去。
耗门是三公办公的地方，大司徒崔烈的办公宅邸，就在里面。
冬至之后，朝廷上计元会大事，都要经过耗门。
若是因此感染了耗门的官吏，进而感染整个宫廷。
大汉帝国的中枢系统，怕是要完！
袁术戴上皮制手套，准备干票大的。
曹操也命手下的亭长取来自己的手套，戴在手上。
两人都认真了起来。
东汉有手套吗？当然是有的。
春秋战国时期的古墓，已经有手套与佩剑同时出土，都是贵族耍的东西。
在汉朝，手套是传家宝一样的东西。
上面有物主的名字，或者是家族的信息。
既可以留给子孙，也可以拿来陪葬死人。
根据马王堆里的简册记载，手套被称为“尉”。
代表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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