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培脉丹
黑峻峻的深潭犹如铁塔，幽深邃密，几乎遗世绝俗。
身上的生机已经回落，到底来到了强弩之末，甚至不需要外界侵扰，张弃就会独自在潭底死去。
比起死亡永无止境的孤独，世间一切都是可以忍受，可以克服，可以习惯的。
况且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他要活！
张弃忽然眼中阴芒一闪，心中发起狠来。
在他的神魂深处，有一处永远弥漫灰雾的空间。
那里的顿悟之力，能够参悟一切功法，连军中通用功法都能提高到返璞归真的层次，没有道理连一幅观想图都参悟不了。
“看来得进入那里才行。”张弃语声嘶哑。
“只是，我的生机已经在溃散，一旦停止运转军骨诀，那只会加快死亡的到来。”
只有张弃能够清楚感受到自己状况，凭着勤勤流转的军骨诀，勉强吊着一口气罢了。
可以说他只要一停下，不出十息，张弃此世就迎来死亡。
“除非……我以己身血肉为薪柴，换取生命残烛的短暂燃烧。”
抿着嘴，年轻人低着头，目光落在干柴样的双腿上，无边的幽寂将张弃的心神包裹。
干柴似的身板，没甚么侥幸可讲，血肉为薪后，他便要与这双腿诀别了。
须知，凡事皆有极限，即便军骨诀以生机着称，也非无所不能。断臂重生的神话，在这门炼气期法诀中并不存在。
然而，不如此的话，
他连停留在神魂空间参悟的时间都没有。
原地里，年轻人到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哈哈哈哈，人到万难需放胆。”
“我连前世肉身都舍得，区区一双腿罢了，未必没有再生的可能。”
忽然间，他便不再痛苦了。
紧接着，他利落拍开储物袋，取出三十枚元石，堆在身旁。
灵气对于生机有利，或许借着这一缕生机，他就能多喘息一口气。
只是眨巴眼功夫，张弃就把自己围在元石圆圈中央。
紧接着，他双腿上升起一股炙意，一种被投入火海的焚身感，自足尖远远传递过来。
燃烧血肉的武道秘术，催发！！
下一瞬，一道清澈的声音似乎是从极高的地方，传到了潭底卧牛青石来。
“张弃，是你么？”
“我是凝风，我感知到我予你的那块玉玦了，你在潭底么。”
声音远远地传递过来，清澈透亮，一道身披青色云纹花边道袍的少年身影从高处而降。
“哈！你这身体怎么这般糟糕！你这是要冲关破境？如此冒险，与自杀何异。”
人影落地，借助一小块萤石，李凝风夜视了四周环境。
李凝风道：“也是，你不突破，这也撑不了多久。”
他原本是想与张弃联手，在这妖岛，两人并肩而行的生存机会总比他只身一人来得大。
没想到张弃却行将朽木，一看就命不久矣。
李凝风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不擅宽慰别人，憋出一句道友你安心去吧的哀悼。顺便表示会将其遗物送回军中。
张弃似被噎到，觉得气机一阵不稳，憋了口内伤，强撑笑道：“道友宽心，张某还舍不得去，还要为李道友寻得一件水行宝物呢。”
李凝风却是半点不信，只是看到张弃那洒脱的笑容时，却忍不住问：“你精血耗竭，气若游丝，你不舍得也得舍得，难不成你能跟神冥废土抢命不成？”
张弃道：“道友且凑近看来。”
李凝风一怔，走近卧牛青石上盘坐的枯槁身影，先是漫不经心，渐渐变得震惊诧异。
半只脚埋入土的少年，眸光如电，泛起湛蓝光泽。
一股浓郁的水道亲和在身前涌动，这股水意极深，说实在的，若非他能够感知到这股水意极为稚嫩，他都怀疑张弃是不是浸淫于水道多载的老妖怪了。
“你的水道悟性竟然如此了得。”
“那你从行水消涨图中悟出行脉法岂不是信手拈来。”
“难怪你会选择冒险破境，但你生机涣散，即便你再有悟性时间也来不及。”
大量念头从李凝风脑海中滑过。
说着，清秀少年一枚丹药脱手而出，道：“此丹为培脉丹，是打铸上等气脉的宝药，能够哺育经脉，蕴含的药力不仅可以给你吊命，还能为你壮大气海。”
“即便是宗派中，也只有栽道种子在突破炼气四层时才可能服用，你也算因祸得福。”
“你若撑过此关，我要你助我祭炼上等玄水命符。”
丹药入手，张弃毫不迟疑，仰脖吞下。
说起来，此丹对于李凝风并不珍贵，只要他开口，明庭山便会赐予。
但对于穷途末路的张弃来说，这便是生的机会，是他顺利突破炼气四层的筹码。
一枚冰色丹丸在他的食道中滚落，就在下一刻丹药化解。磅礴的丹药之力辐冲四面八方。
他感觉到身体各个角落迸发温暖的力量，顺着血焰烧熟的肺腑扩散至四肢百骸，最终向经脉百窍汇聚。
这个过程很缓慢，但却比精血的治愈之力还要雄浑。
前者如江河奔涌，生生不息、雄浑有力；后者如飞天流瀑，迅疾快速、尖啸凛冽。
他仿佛在身体里看到重生。
他熟肉复生，不再寒冷，不再虚弱，不再痛苦。
张弃睁开双眼，眸若捷电，气息绵绵。
他内观肺腑，药力逐渐化无，他抱守心神，沉入无边雾澜。
……
卧牛青石前，李凝风注视着少年脱落的焦熟皮肉。
凝望新生，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张弃拖着何等严重的伤势在与他谈笑风声。
“他怕不是被外火烧到这等地步。”
“这火是从他体内烧起来了的。”
李凝风不明白，这等伤势，怎么可能活着。
说完这些话，李凝风颔首，神情微凛。
为这个出身军营的巡检所表现出来的坚韧感到敬佩、尊重和赞叹。
与此同时，少年坐下的卧牛青石飘出点点蓝光，在黑暗中缓缓升起，没入张弃的身躯。
在李凝风触手可及的地方，点点蓝光，像是漂浮在空中的萤火虫。
轻盈、灵巧。
“这是……”
李凝风惊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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