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拖延到正午的晨昏定省散去后，何筂独自一人坐在他的宝座上，松泛了下来，暗自平复着今天的情绪。
瑞脑在一旁为何帝君捏着肩膀问：“帝君今日为何不一起收拾了俞先生呢？”
“若真攀扯上了俞长歌，皇上回来是一定要彻查的。这么多年了，皇上从来不忍心俞长歌受半点苦，若她知道俞长歌受罚降位，必定彻查此事。若是皇上彻查，咱们那些仓促收手的痕迹，你又有几分把握遮掩的干干净净，躲开皇上的暗卫呀，嗯？他俞长歌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宠，又什么时候会复宠都不一定。”
“可惜这次还是让晏良人逃过一劫。晏家动作太快了，咱们差点就收不回来了。”要知道，这次为了躲避晏家的追查，何家不得不断尾求生以免让晏家抓住确实的证据。瑞脑心疼何家填进去的那些暗桩，尤其是布娟。布娟拿捏在何家手里，原本是准备杀恪皇女的。
“若非母亲来消息提醒，咱们可未必有机会收手，还有时间将证据都安在容侍郎头上。本打算只杀一个晏良人，呵...容侍郎，他不是想和本君较量一番么，蠢人，当真以为他能撼动本君不成。你记得将那些人处理的干净些，事情做到这一步，必要死无对证才行。”
何筂的眼神冷的不像话，他慵懒着把玩着手里那支金钗，笑的柔和。现在的何帝君，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笑面鬼一般，让人心惊。
“是，那个英草...”
“杀”
“是，奴一定都办好了，不留一个活口。晏家的人什么也抓不住，这一切都是容侍郎做的，咱们的手干干净净。”瑞脑恭敬的回应。瑞脑神色不明的，认真的为何筂松着筋骨。他嘴中有些话，还在斟酌要不要问。
“嗯”何筂瘫坐在椅子上，放松了身体，感受着瑞脑手上的力度，舒适将声音拉的绵长。
“帝君如今处事....似与往日不同了。”终究还是问了。
何筂睫毛颤了颤，终也没睁开眼睛。他皱着眉轻轻说：“想在宫里舒服些，难免心狠一点。心狠了，手上的人命也就多了。左不过也不是什么无辜的人，后宫里挨着的，有几个干净呢。死便死了吧。”
他深深的嗅着空气里的甜梨香。这是他最喜欢用的熏香了，似乎只有点上了这个香，他的凤凰阁才有了些人的气味，才能盖过他心里的孤苦。那弥漫在甜梨香中的血气，更让他显得有些兴奋。
或许事情走到今天，这对何筂来说，也是最好的样子，至少，不再一心期盼的钟情着眼里只有俞长歌的女帝。瑞脑看着如今的何筂，俨然发现他已经不是当初赖在他怀里的小少君了，而是...正经的后宫帝君了。
遵循本心的人本就凤毛麟角，或大富大贵或不得善终。顺应规则没什么不好的，这世上多得是坚持不下去的人。只是顺应的是什么规则并不好说，眼里所见，心中所得，无外乎是自己悟出的道理。
如今何帝君悟出了新的道理，就此顺应。不论是被局势所迫还是为情所困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终于不再是干净的少年。终于有了罔顾人命的一天，再没有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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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谙和俞长歌一路沉默着回到了璧妆阁。
璧妆阁的药田初入冬季，许多能入药的药叶和枝桠都已经被采摘干净了，一院药田中看不见一丝翠绿的颜色。还有几株入冬才能采摘的藤蔓类的药材，精精神神的缠绵在架子上，在这个极适合它的季节里炫耀着一枝独秀的喜悦。昔日艳丽的秋海棠已经渐渐的落了下来，唯有根茎还直挺挺的插在院落一角。
“父君，晏家不曾找你吧。”清谙回来后思索了一会儿，先开了口对俞长歌发问道。
“的确不曾，你早看出来了，不是吗？”俞长歌浅笑着揉了揉清谙的小脑袋。哪怕他知道这个孩子智多近妖，心性成熟，他还是忍不住去摸她的小脑袋。那浓密乌黑却细软的头发，手感实在太好了。自清谙蓄发挽髻以来，揉清谙的小脑袋，总能让他感到心情愉悦。
他也有些心疼，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历经后宫的阴险手段，就要看那样血腥的场景，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也只能揉揉她的小脑袋。不得不说，俞长歌的安慰有些笨拙。
“啊呀”清谙艰难的从俞长歌的魔爪下躲开：“容侍郎不过是
何帝君自己的替罪羊，今日怕是一出帝君贼喊捉贼的烂戏码。晏良人若是真的病入膏肓，怎会不来找父君呢？何况，我怎么不知道，什么鱼虾柑橘枣子的，混在一起吃会病呢？”
“民间谣传罢了，晏良人许是怕我下手害死他，也许是怕又欠我一个情罢了。反正，这宫里太乱，你不要管。”俞长歌对此事并不在意，当即转移了话题。
“宝宝呀，你今年的生辰打算怎么过，今年可是你母君不在的好时候哦。”
近些天俞长歌都是这样一幅诡异的调调，仿佛往常那个慵懒寡言的俞先生被换了内里一般，一口一个宝宝叫的清谙浑身都不太自在。她从来没被这样称呼过什么宝宝宝贝之类的爱称，前生今世都觉得这个称呼离自己好远。而且面前这个俞长歌未免有些跳脱了些。
看着父君一脸小星星的模样又想了想宫里的局势，简清谙眼睛一转，探究的盯住了俞长歌的脸，一动不动。
俞长歌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太自在：“咳，你作甚这样看着父君...”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有些许的变化，但总要把日子过下去。女帝不在宫里，这后宫纷争好容易告一段落，自己又没了宫务杂事缠身，总能换得一段时日的清闲日子。这沐休的机会实在难得。
“不如，咱们出宫过吧！”简清谙突然语出惊人，听的俞长歌骤然见瞪大了眼睛。
他没有反对也没有给什么回应，只是清谙看着俞长歌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就这样盯着清谙，眨呀眨的，璀璨过秋夜里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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