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泷回头，看到老幺燕青几乎只有白骨的手动弹一下，激动得无以复加。
他双手有些颤抖，不敢去摸他们血肉模糊的身体。
“如果有什么话要说，最好快点，等会咽气，说了也听不到了。”一旁的道姑开口道。
“你不是说他们没死吗？！”燕泷叱问。
“我只是说他们现在不会死，这些毒虫的剧毒我暂时用丹药压制住，你修为也不低，应该也知道他们的五脏六腑基本被虫子啃噬得残缺不堪了。”道姑淡然道。
燕泷闻言一怔，悲痛再次袭上心头。
五脏六腑毁坏，纵然是神仙都难救。
突然间从大悲到大喜再到大悲，心中一直牵系着弟兄们的燕泷变得神情恍惚，失魂落魄。
他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握住老幺燕青的手，神情有些呆滞。
没有再哭，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轻轻握着，如同羽毛那样轻柔。眼睛一遍又一遍扫视着这群兄弟，小声而深情地念着他们的名字或外号。
“老幺啊。”
“大头文？”
“铁头刘？”
他的声音，就像是漆黑的夜里，害怕子女迷失，惊慌失措，不停呼喊他们名字的老父亲。
没有人回答他。
燕泷只是看到他兄弟们的身体开始颤动，破烂不堪的脸上，嘴唇不停蠕动，却没有丝毫声音。
他凑近，看清了他们的嘴型。
“大哥”
再没有多余的词。唯一随着这个词出现的，是每个人，都费尽最后的气力握紧自己右手手掌。
那是他们庆祝胜利时，最常用的动作。
燕泷感觉心仿佛被撕成碎片，灵魂坠落深渊，那种难以言喻的悲痛涌上来，将他淹没。
“你们这群混帐，耍赖！我们说好的，等见到太子，一起好好喝一杯！现在你们他娘的丢下我一个，算什么狗屁弟兄！”
燕泷突然神情激动，破口大骂起来，边上的道姑淡定踱步走远。
但她没走两步，身后激动万分的燕泷，突然哑了声，噗通栽倒在地。
道姑转过身，玉露凝脂般的脸上仍没有多余的神情，她走到燕泷身边，挥动拂尘，一块令牌从燕泷身上飞出。
看到那块令牌，道姑古井无波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惊讶，她低头又看了燕泷一眼，低声自语：“居然是天外天的人。”
随即她的拂尘毫不客气地打在燕泷脸上。
刚昏过去的燕泷悠悠醒转，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充斥心头。看着眼前这位道姑，目光呆滞。
道姑见他仍然失魂落魄，右手食指在他头上狠狠一点。
燕泷猛然回神，但第一眼，仍是去看他的兄弟。
“别看了。差不多都上路了。”道姑说。
“你是谁？”燕泷声音嘶哑问道。
“雪心圣地门人，太真”道姑答道：“你是天外天的人，叫什么？为什么在这里？要去哪？做什么？”
面对道姑的素质连问，缓缓站起来的燕泷顿时一滞。
雪心圣地？那不是正好被太子灭门的吗？
一想到太子灭了三圣六门，乃至天外天，燕泷有些不好启齿。站起身看向道姑，心中有种莫名的好感。燕泷本想就重避轻，尽量不回答有关林唐的话题，但话一说出口，却变成了这样：
“我叫燕泷，是天外天的将领。我要去青州找太子姬青，现在叫林唐，路过这里。我要去青州，告诉他有关皇留下的秘密。”
说到最后，燕泷惊恐地捂住嘴巴，看着道姑，往边上退了两步。
下一秒，燕泷决定拔下自己的舌头。
道姑直接甩动拂尘，燕泷浑身的灵气直接被打散。却听她道：“别做傻事。我对于那些秘密不感兴趣。你不必担心。”
而后，她说道：“那个林唐，是否就是灭了我雪心圣地的人？”
燕泷犹豫了一下，却仍情不自禁点头。
名号太真的道姑，眉头微微一蹙，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你见到他时，帮我带句话。”
燕泷有些惊疑看着太真，后者则径直说道：“告诉他，解除了九鼎封印，就最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过些日子，雪心圣地一定登门拜访！”
也没等燕泷点头答应，太真继续道：“你赶路时，切莫再往南行。九夷三族的邪祟，几乎将南荒全都占领，几乎达到曾经的盛世巅峰。你沿着北岸那条长江走就行了。”
说完，她御空而起，渐渐飞到城市上空。飘然姿态加上绝世容颜，当真像是天上的仙女。
只是燕泷并无心思观赏，太真走后，他的心神才彻底放松下来。那种仿佛任人宰割的感觉，让他痛苦又自责。
他没有立刻动身前往青州，而是转身去打扫出一片干净的地方，然后将弟兄们的尸体一个个抱过去清理，并且换上新的衣服。
做这一切的时候，燕泷疯了一样，不停念叨弟兄们的事，时哭时笑。
他连续做了十几个小时，没有片刻歇息。最后，他甚至做了一口大棺材，将弟兄们放进去，然后拖着他们，往青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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