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一侧在一旁看着于和向普渡见礼,他目光紧紧盯着于和,无一丝毫的停顿,似乎想把于和看个通透。
于和坦诚道:“后晌时分,有弟子禀报与我,说是大师兄现在红叶寺,我责怪他未向师兄问安之后,便连三教堂都未入,急匆匆便来向大师兄请安!数年为念,为弟日夜牵挂师兄!”
忽然于和扫视众人之后,将目光转向周天一,四目相对之际,于和目光陡盛,似乎便要射出两道精光一般。
那目光令修为颇深的周天一都有些失魄,忍不住便侧开一步,但是他仍是盯着于和,目光中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让于和知晓。
只听于和朗声道:“阁下便是周大帅吧?方才阁下所言,救一侠义,胜过诛杀千百宵小!果然!若我说来,保全一将帅,更胜于放过百千奸逆!便如周大帅,能在宋廷保全住阁下一人,便胜过得一城或失一城之厉害。留的将军在,何愁不能开疆拓土!”
还未等周天一说话,于和喝一声:“钟麟!”
那边钟麟竟不自禁的早已走向于和近前,噗通跪倒在地,口中喊道:“忤逆弟子恭问师父万安!”
往常,钟麟朝见于和,都是跪地叩安后,跪地不起,等于和训话,直到于和让他起身,钟麟方才恭恭敬敬的站立一旁,听师父讲解武功之道,以及听师父讲解自己练功之际的疑惑之处。
此次不同,钟麟虽向于和跪倒问安,那也是出自从小到大的习惯,以及对师父的恭敬之心。钟麟在磕头触底的那一刹那,心中满腹委屈,无可言表,从小的身世,以及之际发愤的往事,二十年心血终成一空,悲从中来,双目一酸,泪几乎涌出,不等于和招呼,待三个头磕完便自己长身而起,站在周天一身侧。
显然,钟麟现在已改换门庭,是周天一的义弟,有意脱离碧霞宫。
此刻,钟麟心中万千凄苦,当着于和的面,竟发作不出。
于和面沉似水,又喝一声:“钟麟!你可是就洞庭湖一事,记恨为师么?”
钟麟泪花泛光,道:“弟子不敢记恨师父!钟麟之命,乃师父所救!钟麟之武功,乃是师父所传授!钟麟之学识,乃师父所教诲!弟子永世不敢忘却师父之恩情!只是……”
于和眼光一扫钟麟:“说下去!”
钟麟含泪道:“只是弟子……满门死的太惨!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并未去向官家复仇!弟子也未出兵襄助襄阳王,只是敷衍襄阳王府中那些武林豪客,毕竟这些武林豪客与弟子……以及咱们碧霞宫也多少有些交情。弟子只是将家父昔日受牵连的无处可去的部下后代,聚在洞庭湖,讨个生活。但是那官家!丝毫不肯放过我,兵压洞庭湖!我当日是铁了心要与官家拼个结果的。我苦苦经营洞庭湖十八年,凭着我钟麟水战之兵,官家也未必能打下我君山寨!可是……弟子还是听从师父您的命令。您一笺数语,弟子便将万事压在心底,强行弹压住寨中兄弟的汹汹激愤,将于万千兄弟面前说过的‘要与宋廷势不两立’的誓言,强行吞回肚里!那些跟随我多年的数万兄弟,当时对我是多么的失望!简直是失望透顶!”
于和面现毫不在意的微笑道:“你还是就此记恨为师了?”
钟麟话既开了口子,便如滔滔水流,再难止住,续道:“弟子听从师父信中之言,接受朝廷的招安,由宋廷的将军颜查散接手整顿君山大寨。此事还是我托义兄周天一周大哥向颜查散交涉此事,当时颜查散答应周大哥善待我寨中兄弟。可是那颜查散接手大寨才不足十日,便诛杀我寨中兄弟一百余人,又遣散贰万多人,并将剩余一万多众打散拆编到他麾下各部。真是如他赵家所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言及此,于和的面色终于变了几下,似勾起他不少心事,不过少顷便恢复如常,面现慈爱的看着钟麟。
但是此时的钟麟神情激切,似乎要将满腹苦楚倾倒出来:“颜查散命自己的亲信包世荣带兵驻扎洞庭湖。我盯着朝廷赐给我的那顶三品翅冠,便如看到我钟家死去的几百口人的目光在盯着我,脸便如被人打了几百个耳光一般火辣辣的烫。有不少部属找到我,让我反了,那些遣散的部众定会即刻返回洞庭湖拥戴我,重新夺回君山大寨。弟子我,仍然还是谨遵师父之言,断然拒绝了他们。但是我实在在洞庭湖待不下去,更不愿去东京汴梁朝见那赵祯!”
说到此处,连普渡都惊诧当场!
普渡只知道洞庭湖为官军占据,却不知还有这些内情。至于方才,钟麟并未称呼自己为大师伯,而是称自己为普观主,显然,这钟麟心中已与碧霞宫划清了界限。
普渡不知道的是,还有更多的事情,将导致以后生出很多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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