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一座废弃了有些年头的石灰矿，不过与大多数露天的矿山不同，这座矿山埋藏在群峰的内部。整座山几乎被挖空了，顶部高耸入云，最高处至少有两三百米高，横纵不少于两三公里。那儿间隔一段距离就回投射进来一大片天光——可能光是从顶部被挖开的通风口投射进来的。人行走在里面几乎与蝼蚁没什么差别。
阿里和史百川虽然过往经历过不少地下作业的任务，但第一次在这么开阔的洞内行走，都震撼不已。
高低不平的地面上堆满了形状各异、边缘锋利的白色石灰石，行走其间感觉就像在一个布满白色假山的空间里漫步。
不远处是叛军的一个营地，人声喧哗。
他们悄悄摸到营地边的一片碎石堆藏了起来，探身往营地里看去。
这是一个小营地。一排用宽大的石灰岩搭就的一层平房整齐地排列着，约莫有十余幢。多数屋顶上有一个小平台，平台上挂满了晾晒的衣服。门前是一条只容两辆货车相向而行、铺满碎石灰石粒的道路，路边的门庭冷落车马稀，偶尔有往来的人互相问候打招呼。
史百川推测这是一个类似观察哨的据点，不过因为时日久远并且没有受到外面世界的袭扰，驻扎在这里的哨兵们渐渐把这儿变成了一个生活区。
最靠近他们的位置有一幢略为宽敞的平房遗世独立地耸立在路的另一边，朝向对面的房子敞开着一楼的大门。门口的石灰石石墩上坐着三个披挂着武装的男人在慵懒地闲聊。屋顶的晾台上挂着一面三角旗，旗上绣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母——看样子那是一个类似小卖部的所在。
阿里惊异地看着那儿。他没想到在矿洞的内部居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史百川倒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的。在他自小生活的百灵谷里也有这样的地方。百灵谷的小卖部都是官营的，物资由他父亲史管理的供应部门提供。小卖部既是百货物资流通的部门，同时也是部落内外消息流通的最佳场所。
他决定过去探查一番，便对阿里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阿里觉得这么做有点冒险，犹豫着说道：这样安全吗？
史百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丢下一句：过去了就知道了！
说罢扬长而去。
阿里拿他没办法，只好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架起赤焰狙击枪，透过瞄准镜注视着史百川渐渐远去。
史百川松弛地大摇大摆着往小卖部走去。看到他，门口的一个中年人站起来，热情地向他打招呼。看样子他就是小卖部的主人。
史百川向他挥了挥手，迎着他走了过去。
阿里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如果史百川被发现是混进来的就糟了！
他屏气敛声盯紧瞄准镜，瞄准小卖部老板，将右手食指轻轻地扣到了扳机上。
史百川很自然地和店老板握手，然后在他热情的招徕声中走进小卖部。坐在门口石墩上的两个人神情漠然地张望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转回头来面对面地看着对方继续未完结的话题。
史百川在小卖部里转了一圈，走了出来，然后又转了进去。见他满脸轻松自如的样子，阿里悬着的心略微松了松。
谁知史百川又在店老板的召唤下走回了店里。他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咚地一声又悬了起来。
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道：这个该死的家伙，他不知道自己在以身犯险吗？
过了好一会儿，史百川才拎着鼓囊囊一纤维塑料袋的东西离开了小卖部。他在门口告别店老板，沿着原路返回。
阿里没想到他居然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连忙调转枪口瞄准小卖部老板的脑袋，随时准备扣动扳机。谁知，小卖部老板方方正正、敦厚的脸上满是感激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敌意。
阿里不由纳闷了。
过了一会儿，史百川来到阿里的身边，把那个纤维塑料袋丢到他身边，说道：饿了吧？我跟老板换了些吃的东西。
阿里没搭理他，一直透过瞄准镜注视着小卖部老板和店门口的那两个人，直到确定他们没有报警之后才转过脸去看着史百川，问道：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
史百川捡起塑料袋，打开袋口从里面掏出几袋面包和两瓶水，撕开面包袋自顾自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没什么，闲聊。
见阿里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他只好放下面包，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你不了解他们的生活方式。相信我，对这里的一切我很熟悉。我家乡百灵谷里的人们就是这样的，他们都很热情好客，而且从不从坏的角度去揣测陌生人的意图。
是吗？阿里觉得这有点儿匪夷所思。毕竟史百川嘴里这些淳朴的人几个小时之前曾使用各种武器残忍地攻击了红土城。
是的，史百川肯定地回答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最近对北方边境发起的那些攻击确实是有预谋的。他们认为龙象人在边境高度军事化的管理方式侵犯了他们自由散漫的生活方式——很多年轻人被吸引到龙象国境内打零工，参与到越来越多你们社会的种种事端里——这扰乱了周先生家族的……
说到这儿，史百川犹豫了一会儿，等找到相对准确的词之后才补充道：计划，或者秩序。
周先生家族？阿里心想周先生可能是他们这个部族的族长之类的人物。
史百川脑子忽然冒出一个更准确的词语，便说道：使命。
使命？阿里更满头雾水。
史百川见阿里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便耐心地解释道：店老板告诉我，他们的祖先比沐兰星球上的其他人类更早来到这里，至少早了三百年。他们才是最早征服这座星球的人类。
阿里完全被他搞懵了：更早的人类？你是说，他们也来自古地球，而且比我们的祖先更早来到这里？
史百川已经大概知晓了自己和百灵谷部族的过去，对阿里复杂的情绪变化并没有太强烈的感受。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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