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心善，竟然连几个王府的丫鬟，都如此体贴，这就是佛陀的心境么！”
朱橚轻声感叹着，时不时还端起旁边已经冷掉茶抿上一口，缓解着口中干渴。
他已经和承远对弈有五六个时辰了，这是自己坚持得最久的一次，也是最接近胜利的一次。
“王爷，一花一世界，善只是表象罢了，其实关乎于内心的选择，既然咱们得一句话就能够影响到王府丫鬟的一生，那么为何不当作是举手之劳，行善积德呢？”
“众生皆善，咱们也应该有所回报！”
承远的声音显得极其平静，眼神一半落在棋盘之上，一般落在自己执子的手上。
“王爷，您心情这么好，想必是解开了心中的什么东西吧！”
佛堂沉默了一会，承远随即问道。
“算不得解脱，只是抓住了机会而已，就像是你前些日子和本王说的，调整心态，一击取胜！”
一边说着，朱橚一边将白子啪的一声敲在了棋盘之上，这一手基本上已经锁定了胜局，除非眼前的僧人能让时光倒流，否则断然不可能赢得此局。
“那是好事，小僧听闻皇孙殿下调转车架，朝着开封来了，想必王爷的机会应该和他有关吧！”
承远依旧是微笑着，只不过，这一次落子，他略微思考了一番，自己的黑子虽然残余生机，看似大势已去，但实则想要翻盘，也只是几手的事情。
不过，就像是事先计划好的一般，这一次，他只能让朱橚赢，这才方便进行接下来的事情。尐説φ呅蛧
“大师，你输了！”
随着最后一枚棋子落下，胜局已定，朱橚终于是第一次战胜了身前的僧尼，此刻心中慢慢的成就感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王爷棋力飞涨，小僧也算是有目共睹了！”
“大师，皇孙殿下驱逐天下僧人，难道您就不想见一见吗？”
朱橚长出一口气，话题一转，笑着问道。
“届时，您就可以知道本王的心情究竟是为何而牵动，和大师下棋，果真是受益良多，您只在王府待半年，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承远抬手，将棋子一枚枚放入棋篓之中。
“佛法讲求缘分，王爷和小僧的缘法只有这么多，强求不来的，就好像这棋局，等王爷能够全面压制小僧的时候，也就是小僧该离开的时机了！”
“大师，你还没有本王的问题呢！”
“既然皇孙殿下的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明，那小僧斗胆也要见上一见，与人交流亦是一种参悟，佛堂虽静，但静中无动，也是空谈！”
承远整理好了棋子，双手缓缓合十，露出了一丝期待的神情。
“那好，等本王的侄儿来了，你就陪着本王！”
……
凤阳，朱高炽收到了老爷子的秘信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启程前往开封。
信中的担忧，也是不无道理的，一路上，他的心情也十分的复杂，凤阳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解决，自己的五叔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发威，一时之间，让他头疼无比。
至于那什么僧人，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一个懂些佛法的普通人而已，能翻起什么浪花。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朱高炽隐隐约约之间感受到，自己的五叔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但这也仅仅只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直觉，算不得真切。
躺在宽敞的马车之中，他闭上了眼睛，开始放松身体，祭祖仪式的后遗症依旧是停留在肉体层面，等到了开封，肯定又是一堆事，还是趁着赶路，好好休息一番。
离开了佛堂，朱橚回到了自己的别院之中，躺下休息，一整天的对弈也是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疲惫宛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几乎是瞬间就将他给淹没了。
但傍晚的那局棋无疑让他心中的想法变得坚定了起来，既然不服，那就遵从本心，直接将自己那侄儿给囚禁起来，来一个投鼠忌器，再看看老爷子的态度。
虽然是放手一搏，但朱橚依旧是在思考着退路，若计策失败，不如将一切责任都给推卸到承远的身上，毕竟在这些天的接触之中，对方似乎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激发他的本心。
反正和尚早就成了过街老鼠，心思黑暗也算不上什么太离谱的事情，到时候，老爷子肯定会不忍心将自己打入大牢，而是把自己限制在封地。
起码这样，他还能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着想着，朱橚就沉沉睡去，房间之中灯火闪烁，他的影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漆黑的夜里。
佛堂中，承远取了一个蒲团，静静的坐在长明灯前，挑灯芯的小僧尼已经去睡觉了，除了四射的灯火，周围空荡荡的，再往外，就是夜的寂寥。
突然间，灯火摆动了几下，一道影子从窗户飘了进来，落在了长明灯的不远处。
“公孙先生！”
承远缓缓的睁开眼睛，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灯火前，站着一个浑身阴暗的人，他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个大光头来，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阴险，此人正是剃发为僧的公孙让。
在离开漠北之后，为了防止自己被锦衣卫查到行踪，他特意的换了一身行头，更是将长发给剃掉，去寺庙之中寻得僧侣的身份，这才能毫无顾忌的在大明境内行走。
“您要求小僧办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所答应给本寺的香火钱，也应该到位了吧！”
“你们僧人都是这么虚伪么！”
公孙让大剌剌的坐下。
“一边最里面念叨着佛法无边，普渡终身，又一边在红尘里面沉浮，极尽敛财，本质上还不是披着佛陀表象的魔鬼！”
“非也非也！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全在内心，他人的评判又能算得了什么！”
面对公孙让的讽刺，承远并没有升起，脸上依旧是十分平静，平静到看不出情绪。
“我公孙让虽然看不起你们，但也算是信守承诺，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办到。”
说着，他掏出一叠银票来，拍在了蒲团前方。
“我会分批次寄回寺庙，等待皇孙殿下到达开封之后，你还需要办一件事情！”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承远念叨了一句，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让自己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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