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凯带回来的东西非常多，是要以“箱”为单位来计算的。
一箱里是五颜六色的文件夹，里面是钟皓栩要在两天之内审批完的合约、策划等等，内容机密，所以司凯先搬着送到了钟皓栩书房，锁上了门；
一箱是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全部都是顾雪晴要在这几天核对完成的业务记录，碍于她不能到现场，有些原始文件和凭证无法借出，所以司凯带回来的只能是复印件，如果有问题她需要亲自过去与原始资料再次核对；
一箱是各类蔬菜水果肉蛋奶，外加一直去了毛的乌鸡，他买了差不多一周的量，是做好了这段时间别墅里常驻三个人甚至是四个人的打算；
剩下的几个箱子里就都是从顾雪晴家里搬回来的衣服、鞋子还有她惯用的生活用品，连当初司凯买的两支药膏都在里面。
顾雪晴看到那箱复印件的反应都没有看到这几箱东西的反应强烈。
“阿凯，你确实不是在帮我搬家？我怎么觉得除了家具和摆件，能搬的你都搬来了？”
司凯运完东西往沙发上一瘫，抱怨道：“都是那小子收拾的，他说你常用的都给你放好了。”
“常用……”顾雪晴真的会谢，“我家里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估计那边是什么都没了。他还说什么了？”
“他没问你在哪儿，也没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甚至感觉他恨不得你离他远远的。”
司凯见到顾学而的时候，他的脸上有被打出现的淤青，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眼神无光，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颓废。这幅尊容并不会引发司凯的同情，但是也不妨碍他一五一十地描述给顾雪晴。
“每次都是这样。”失望多了，顾雪晴的内心也麻木了，她知道此时此刻乃至最近一段时间顾学而都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会愿意钟皓栩从他的控制中带走自己，美其名曰是不想伤害，可等到下一次见面，情况说不定会更糟糕，“现在说着让我远离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再次失控重演一次那晚的场景，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开他。等到再见，他就会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司凯抬起头一惊：“他真的说了你说的前半句。”
顾雪晴并不意外，她就是因为无数次相信顾学而会吸取教训克制自己，才会让两个人走到今日的地步。
她从箱子里找到了那件红叶枫叶的旗袍，还有那枚绣球花的错色胸针。
两样东西映入司凯和钟皓栩眼中，他们都震惊了。
虽说司凯见过那枚胸针，但是那件旗袍，还是出乎了他的想象。他刚要开口，却突然想起自己一直瞒着钟皓栩的秘密，于是又把脑袋耷拉了回去。
他没说话，钟皓栩却忍不住从顾雪晴手上把衣服拿了过来：“这不是……”
他也认得，而且比其他人更熟悉。
“是。”
“我的天呐，太邪门了。”
巧合出现一次是偶然，出现两次是概率，出现三次，是不得不让人怀疑科学。
“人家的旗袍都需要量身定制，一匹料子只出一件。几年前，偏偏让我看见了一晃而过的时候看见了它，这是件样衣，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穿上了，结果比那些定制的还要合身。连老板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她还开玩笑说，是衣服认定了主人。”
钟皓栩用旗袍的背面比划在顾雪晴的后背上，伤痕的位置刚好重叠了被染红的叶子，和他记忆中的效果一模一样。
顾雪晴背对着他，给司凯解释这个动作的意义：“阿琛受了欧阳雄的训斥，带着一腔怒火回到家，面对的还是他的女儿。清漪对阿琛一直都冷冰冰的，而且还一直戴着路霆绅送的胸针，所以那天他就将全部的愤怒、不满、恨意，都发泄在了清漪身上。第二天一早，他还要强拉着清漪陪他出门，让她的血染红了枫叶。要不是沈副官，恐怕……”
“恐怕那个故事就是另一个结局了。”
钟皓栩把衣服叠起来放了回去，他并没有像梁禹辰一样变得失魂落魄，他就是觉得命运的巧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司凯也想起来了，这件衣服在他面前出现了不止有那一次，还有这么一次。
“你们又在讲鬼故事吗？”他倒吸一口凉气，同样感觉接连的巧合有点邪门，“电视里有《一双绣花鞋》，你们这是要编一出《一件红旗袍》的节奏？”
顾雪晴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暗叹司凯装傻充愣、插科打诨的时机把握得真不错。
“这衣服，我总觉得不吉利，要不……”顾雪晴心里舍不得，可是既然说要摆脱上辈子的影响，总要让巧合少一件，再少一件。
和她小小的忧心相比，钟皓栩并没有太把它当回事：“一件衣裳而已，喜欢就穿，不喜欢就不穿，哪有那么多风水讲究。”
在他看来，巧合的出现有时也是可解释的。服装的流行本就是个圈，循环往复的圈，二三十年前流行的款式可能过个两三年又会兴起，花纹样式始终有限，出现重复也是情理之中。这么鲜艳的颜色放在显眼的位置很容易吸引过客的目光，看上这件衣服的肯定不止顾雪晴一个，试过的必定也会有很多，只不过每个人的身材都不同，刚好顾雪晴就是那个最适合的。她的身材本来就能算是正常人中的标准身材，不胖不瘦，有前有后。
“就算衣服一模一样，可到底不是同一件，就像这枚胸针，哪怕也一样，但少了风吹日晒雨淋和情感的沉淀，到底也不是那一个。”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意志力会变得薄弱，喜欢胡思乱想，总是给自己带去烦恼。钟皓栩不希望顾雪晴因为这场大病而继续在前世今生的摆布里无限循环，走出来又陷进去，很想给她一把助力，“雪晴，你让我们去分清心里在意的是谁，那你自己呢？是不是也要分清心里住着的是谁？”
顾雪晴摸着那枚胸针，将它紧紧攥在手中。
她的气息变得悠长，她的思绪变得简单。
她就是她，巧合就是巧合，不能因为巧合就迷失自己的方向。
长吁出那口提在胸口的气，她会以钟皓栩最坚定的神情。
不需要回答，这就是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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