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帝、九门之统帅、连带一群锦衣卫，沿着城门向外，很快便来到九门之外，映入眼帘的是遍布各处的防御工事。
许多士兵在基层军官带领下，穿梭于防御工事之间。
直接拆除京城外的民宅，加上前段时间坚壁清野所带来的材料，加工出更多防御工事。
拒马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大街小巷，一道道三米左右的高墙，迅速成型，连绵成一片，堵住一条条街道、一条条小巷。
许多十字路口，被用防御工事强行改成丁字路口，以此来尽可能减少骑兵的杀伤力。
朱钰看到这一幕，最初感到奇怪，等到后头，心里有了些猜测。
“于大人之所以会如此布局，是在故意留出缺口吧？”
毕竟于谦想要的，是把敌方大军牵扯在九门之外。
利用巷战，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优势，尽可能将主场优势发挥到极致。
若是真的打造出铜墙铁壁，可能瓦刺就不会冲进来。
干脆在远处放火箭、开炮、日夜骚扰与大声辱骂。
持续几周时间，就能对军队士气造成致命打击。
而要是有了缺口，自然就不一样了。
“陛下看出来了？”于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来陛下在军事方面，拥有不错的天赋。”
“没错，微臣在这城外组织的七条防线来回穿插，每一条防线上，都留下了看似缺口，实则重兵把守的战场焦点。”
“瓦刺国师也先，是个知兵之人，很会打仗，经验丰富，无需多久，就能看穿微臣的布置。”
“换做寻常情况，他或许会围而不攻，又或者在远处放箭、开炮，如此一来，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个月，微臣这七条防御阵线便会崩溃。”
“大同府、宣府两地，更有可能会被围点打援，援军刚出城门十里地，就被大军绞杀殆尽。”
“但是……”
于谦说到这儿，顿了顿，转头望向天边。
漫天的夕阳染红了云霞，端是一副美景，可惜持续了有些时日的坚壁清野，使得天空都覆盖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霾。
“真要按常理来算，瓦刺大军哪怕越过了紫荆关，也不该冒进，毕竟她们的战略目标，北京城，可是有史以来最坚固的几座雄城之一。”
“如此巨城，若非内乱或粮食耗尽，几乎不可能攻下。”
“也先怎会不知这些？可他依旧挥军南下，可见其野心勃勃，傲慢自负。”
“这么一来，哪怕也先看出了微臣的算计，在大同与宣府两地的压力下，后勤压力巨大，急于求成的他，也会钻进来！”
到时，凭借主场优势，别看表面上于谦需要以十万新兵蛋子，对抗二十万精锐大军。
实际上在局部地带，凭借着事先布局的防御工事，于谦反而具有以多打少的优势！
这套战略很好，已经是眼下能给出的最好的战略了。
除非是干脆撤进城内，彻底放弃战争主动权，否则是不会有更好的战略了。
朱钰心里知道这些，却还是一针见血的点出了这套战略的致命问题所在。
“京城十万大军，都是新兵蛋子，真正饱经战火的老兵少之又少。”
“若是在头两天就崩溃，又该如何？”
于谦沉默片刻，眼神深邃道：“监军自会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剩下的，就交给各路将军，以及士兵本身了。”
于谦不是神仙，做不到面面俱到。
既然决定要军事冒险，以此来获取战争主动权，争取一丝打赢的机会，许多风险就必须得冒。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一套战略，头两天会异常凶险？
新兵蛋子初次面对无比残酷的战场，哪怕原先再怎么坚定，甚至于愤怒，都很容易崩溃，被彻底打崩掉！
唯有坚持下来，经过战火的洗礼，新兵逐渐化为老兵，于谦这一套战略，才能变得天衣无缝。
但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
现如今，于谦也只能选择相信各路将军的本事，相信士兵们扞卫家园，扞卫亲朋好友的决心了。
更多的，于谦终究是个血肉凡胎，实在是做不到！
两人都想到了这些，看着面前忙碌的前线阵地，陷入沉默之中。
不知三个月后，等到宣府与大同抽出手来驰援京城，这些年轻人之中，还有多少依旧全须全尾的活着？
这时，不远处的城门轰然打开，上百名穿着鲜亮盔甲的锦衣卫缇骑从中蜂拥而出。
马蹄声阵阵，很快就消失在远方，估计是成敬及时的带去了命令，锦衣卫立即分配出精锐缇骑，去处理那些斥候部队。
如同暴风雨前，必有其预兆，这场小规模的冲突，算是之后爆发全面大战的征兆。
同时也是这场大明与瓦刺之争，打出的第一枪。
朱祁镇那次当然不能算，这狗东西作为全军统帅，愣是把自己二十万大军全给坑死，压根就没有发挥出应该发挥出来的实力。
纯纯的送人头，根本就不配算是一次战争。
“不知此战结果会是如何。”朱钰看着骑兵远去，嘴里喃喃自语，双手不禁握紧。
“一定会胜的。”于谦坚定的道：“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于谦忽然转过头来面对朱钰，神色极为严肃认真。
“陛下是否有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南迁派动静有些小了？”
“明明有许多人支持，在民间更是弄得沸沸扬扬，却在朝堂上少有发言，声量微弱。”
朱钰微微一愣，怎么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
于谦笃定的道：“他们绝非是被打消了想法，而是在等微臣关闭九门！”
“如此一来，微臣将会有数个月一直待在九门之外，很难与陛下沟通，他们必然会把握住这段时间，试图蛊惑陛下，发动南迁！”
于谦抱拳，深深弯下腰来。
“微臣求请陛下，无论他们说什么，都得先再三考虑，若有何疑虑，一定要想办法与微臣取得联系。”
“大战在即，除非我军全面崩溃，否则绝不能发动南迁，此乃最后手段，万万不能轻易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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