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来客栈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议论声、唏嘘声交织在一起,引得更多路人驻足。
尤芳吟心中记挂着姜雪宁交代的要事,脚步匆匆,见到这景象不由一怔,也挤上前去瞧个究竟。
只见客栈老板正横眉立目,指挥着两个伙计,将一个衣衫略显陈旧、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往外推搡。
“任公子,不是我不讲情面!
你这房钱拖欠了快一个月,口口声声说什么盐筒井,那玩意儿就是个无底洞!
再让你住下去,我这小店非得被你拖垮不可!”
老板唾沫横飞,满脸不耐。
那被称为“任公子”的年轻人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脸上尽是窘迫与焦急,却仍试图解释:
“老板,你再宽限几日,就几日!我…我的研究已有眉目,只要成功,定能连本带利还清……”
“呸!说大话谁不会?”老板嗤之以鼻,
“等你那劳什子研制出来,我早喝西北风去了!今日不交钱,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你看这…哎…”周围看客指指点点,大多带着看笑话的神情。
任为志面红耳赤,孤立无援,场面狼狈不堪。
是他!姜姑娘提到的那个任为志任公子!
尤芳吟心头一动,不再犹豫,奋力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坚定的劲儿,硬是挤到了最前面。
“这位…可是任为志任公子?”尤芳吟微微喘气,目光清亮地看向那落魄的年轻人。
任为志一愣,茫然地点点头:
“正是在下,姑娘你是……?”
尤芳吟压下心中的些许紧张,按照与姜雪宁商议好的说辞,清晰说道:
“我家东家听闻任公子正在研制利国利民的盐筒井,深感兴趣,愿意资助公子,以成大事。”
此言一出,不仅任为志呆若木鸡,连那客栈老板和周围看客都愣住了。
方才还被催租撵人,转眼就有东家要来投资?这转折未免太快!
任为志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股巨大的惊喜砸晕了他,结结巴巴道:
“姑、姑娘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尤芳吟肯定地点头,随即对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客栈老板道:
“任公子的欠账,我们结了。另外,再预付十日的房钱,可有安静些的上房?”
老板瞬间变脸,堆起笑容:
“有有有!姑娘真是爽快人!任公子,您早说有贵人相助嘛,误会,都是误会!”他忙不迭地让伙计散开。
尤芳吟不欲在此多言,对任为志道:
“任公子,我们寻个清净地方细谈。”
片刻后,附近茶楼雅间内。
尤芳吟替姜雪宁出面,虽内心有些怯,但想到姜姑娘的信任和此事关系重大,她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从容。
“任公子,我家东家诚意资助,但也并非毫无条件。”
尤芳吟斟字酌句,“东家要求,若盐筒井研制成功,日后所有收益,东家需占七成。”
“七成?!”
任为志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摇头,
“这…这未免太高了!这技术是在下心血……”
尤芳吟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不急不缓地打断:
“任公子,请听我一言。若非东家此时雪中送炭,公子别说继续研究,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研发所需物料、人工,后续推广,哪一样不需巨资投入?
东家承担了所有风险,要这七成,并不过分。更何况,”她语气微沉,
“据我所知,公子家中似乎也无力再支持您这番事业了吧?
若无外力,公子这心血,恐怕真要付诸东流了。”
她的话语直击任为志的软肋。
他脸色变幻不定,挣扎、不甘、无奈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他比谁都清楚,没有资金,一切都是空谈。
眼前这姑娘,确实是他绝境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沉默了许久,任为志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
“……好,就依东家所言,七成。”
尤芳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面上不露声色:
“公子是明智之人。既如此,我们便立个字据,资金稍后便会送到客栈。”
姜府
姜雪宁的闺阁一片狼藉。
妆饰匣子大开,各式各样的首饰——金银珠翠、玉石珊瑚,被尽数翻找出来,堆在桌上、榻上,琳琅满目,却更衬得姜雪宁脸色苍白。
她几乎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动作急切,甚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
这些可都是您平日最喜欢的首饰,还有好些是夫人留下的……”
棠儿看着眼前景象,心疼又不解。
姜雪宁恍若未闻,依旧在一只紫檀木盒的夹层里翻找着最后几件价值不菲的珠花。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钱!需要更多的钱!
燕家被封,处处都需要打点,刑部、大理寺、甚至宫里传递消息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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