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琉璃地砖沁着彻骨寒意,缕金蟠龙柱上悬挂的宫灯亮极了,将跪在殿中的姜雪宁显得格外突出。
她已记不清在此跪了多久,膝盖从最初的刺痛转为麻木,最后只剩一片冰冷的钝感。
殿内沉水香的气息与太后身上传来的檀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绝望。
直到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两道深色官袍的身影逆着光踏入殿内,才将她从浑噩中惊醒。
“臣,刑部侍郎陈瀛。”
“臣,刑部给事中张遮。”
“参见太后娘娘。”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圆滑如卵石,一个清正似玉磬。
太后斜倚在凤座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串翡翠佛珠,连眼皮都未抬:
“起来吧。”
陈瀛率先起身,目光在姜雪宁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片刻,见她唇色泛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便躬身温言道:
“太后娘娘,臣看这位姑娘脸色不佳,气息微弱。若在审问中途体力不支晕厥,反倒耽搁案情。可否先让她站起来,容她缓口气?”
太后这才冷冷瞥了姜雪宁一眼,那眼神如冰刃刮过,不耐地摆了摆手。
姜雪宁低声道谢,双手撑地想站起,双腿却因久跪血脉不通而一阵酸软,踉跄着险些向前扑倒。
这个细微的动静引得张遮抬眸看了一眼,他目光沉静,不见波澜,却将殿内陈设、众人神色尽收眼底。
“物证在此,是从她的书中搜出,藏得极为隐蔽。”
太监黄仁礼尖利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抖着那张要命的纸条,仿佛握着决胜的筹码,
“白纸黑字,证据确凿,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张遮上前一步,双手接过纸条,对着宫灯仔细查看纸缘墨迹,随即躬身道:
“回太后,仅凭此物,尚不足以证明姜二姑娘与逆党有关。”
“哦?”
太后终于正眼看他,佛珠拨动的节奏快了几分。
“宫中用纸皆有定例,各宫各殿,乃至伴读所用纸张数量、规格,内务府必有详细记录。”张遮声音平稳,如古井无波,
“可即刻派人核对各伴读名下纸张数目,查看有无缺失。若姜二姑娘份额恰好有缺,与物证数量吻合,其嫌疑自然最大。”
黄仁礼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看向太后身侧的屏风方向。
张遮仿若未见,继续道:
“再者,深夜搜查闺阁,惊扰伴读,终究不合宫规,易惹非议。”
“臣以为,由各位伴读的贴身宫女,在核查各自主子物品,既能查明真相,也全了宫中体面,最为稳妥。”
“皇上驾到——”
一声拖长的通传骤然打破殿内对峙。
皇帝身着明黄常服,在外侍搀扶下缓步走入,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刚在御座坐下便掩唇轻咳起来:
“朕听闻……咳……宫中竟牵扯平南王逆党?查得如何了?”
太后冷哼一声,翡翠佛珠重重按在案上:
“皇上来得正好。这位姜二姑娘面子不小,劳动刑部不说,连皇上都惊动了。”
陈瀛连忙回禀:
“皇上圣明,已按张大人所言派人去内务府核查了,想必很快便有结果。”
殿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闻皇帝时不时的低咳。
姜雪宁垂首站着,能感觉到薛姝投来的目光,如同毒蛇信子,冰冷黏腻。
不多时,黄仁礼脚步匆匆回来,额角见汗,声音有些发虚:
“回皇上、太后,内务府记录……纸张数目确实对不上,姜二姑娘名下,恰好少了几张。”
太后立即道:
“证据明了!还有何话说?莫非还要狡辩?”
“慢着。”张遮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太后容禀。方才核查,是经由宫女之手。若其中有心怀不轨者,趁核对之机,偷偷将纸张藏匿,栽赃陷害,亦未可知。”
“此刻事发突然,她定然来不及销毁赃物。请立即下令,搜查所有参与核查的宫女。”
“若搜不出,姜二姑娘的嫌疑便是最大。”
太后脸色骤然阴沉,凤眸锐利如刀:
“张遮,你是在怀疑哀家宫中之人,还是在指责哀家管教无方?”
“母后息怒,”皇帝虚弱地抬手,声音带着喘音,
“张卿所言……咳……不无道理。既是要查,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方显公正。”
皇帝话音刚落,只见郑保与其师傅已押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宫女进殿。
那宫女面无人色,在侍卫钳制下,袖中赫然掉出几张叠得整齐的宫纸——纸质、规格,正是姜雪宁“缺失”的那几张!
太后一时也愣了,这不是薛姝的宫女吗?原来是薛姝搞得鬼……
这宫女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奴婢该死!奴婢鬼迷心窍!是奴婢……是想偷拿姜小姐的好纸来练字……奴婢知错了!”
“练字?”张遮从袖中拿出一本公文递到她面前,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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