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三年,北境边卒李三郎殉河阻敌,乡民感其恩,私祀号“镇波将军”。】
【景和五年,有女童为救幼弟溺亡,邻郡百姓哀之,称“慈光照魂”。】
这些从未存在过的“正史条目”,正顺着青蚨娘疯狂的手笔,被千万人的愿力反向写入天命,哪怕是天道,此刻也不得不认。
人间,星野低垂。
一道极细的星芒穿透云层,精准地落在铭世堂废墟的一角。
夜嚣子伸手接住那点星光,指尖瞬间被烫得皮开肉绽,焦臭味腾起,伴随着一阵细微的滋响。
“谢兄……是你吗?”他盯着掌心焦痕喃喃,“用命换来的情报,老子可不能让它白费。”
他摊开手掌,掌心焦黑的痕迹组成了一串复杂的坐标,那是谢无歧拆了自己的神骨,在星枢台死局中硬生生算出来的生路——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聚灵阁香火流转的缝隙。
“亥时三刻,聚灵阁防火墙换防,会有三息的延迟。”沈观灯的声音在夜嚣子脑海中响起,虚弱,但冷静得像是在开一场例行晨会。
她甚至没有形体,只有一团在风中摇曳的微光,悬浮在废墟中央,光芒微弱却恒定,如同永不熄灭的烛芯。
四周,是数百个奇形怪状的影子。
有缺了半个脑袋的鬼卒,脑腔里还残留着阴火的余烬;有拖着断尾的狐妖,毛发焦卷,尾巴末端渗着暗红的血珠;还有根本看不出原型的精怪,肢体扭曲如梦魇投影。
它们不再为了争抢一点香火而互相撕咬,而是安静地围拢在她身边,沉默中透出某种近乎虔诚的等待。
“我这儿不签卖身契了,也没公积金。”沈观灯看着这些在神话边缘苟延残喘的“艺人”,淡淡问道,“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想以什么名头被记住?”
一片死寂。
角落里,一个只有巴掌大的灯笼妖怯生生地举起手:“我就想……以后过年的时候,能有人顺手给我烧张黄纸,别让我饿着。”
“好。”沈观灯点头,没有嘲笑,没有轻视,“记下来。”
在她身后,那只曾默默结网七日、丝线皆染血的记忆之蛛,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丝。
那不是普通的蛛丝,而是它燃烧了毕生修为织就的“神话模板”。
【凡有十人以上共同铭记一人一事,即可触发“类神格生成机制”。】
不需要天庭敕封,不需要帝君朱批。
只要有人记得,只要有人愿意喊你的名字,你就是神。
“点灯!”沈观灯一声厉喝。
那一刻,不仅仅是废墟,整个三十六州的千家万户,无数盏灯火同时亮起。
北境村妇颤抖着写下“李三郎”三个字,泪滴晕开了墨迹,指尖冰凉却执拗;
南疆孩童举着灯笼问娘亲:“阿芸姐姐真的会看见吗?”娘亲搂紧他,轻声道:“只要你记得,她就在。”
齐云山巅,一位盲眼老者焚香叩首,手中竹杖轻点地面,发出笃笃之声:“我虽看不见你们,但我记得。”
百姓们在灯笼上、在孔明灯上、甚至在自家的窗户纸上,写下了一个个非神非仙的名字。
“镇波将军保佑!”
“阿芸姑娘保佑!”
“无名的大叔保佑!”
亥时三刻。
天庭,聚灵阁。
原本平稳运转的香火中枢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频闪,金属墙壁共振出尖锐的嗡鸣。
值守的神官惊恐地看到,无数个未经注册、根本不在编制内的“微型神格”,如同蝗虫过境,顺着百姓的祈祷声,顺着那三息的延迟,疯狂涌入系统。
数据洪流瞬间冲垮了那道高高在上的防火墙。
归寂子猛地抬头,看着头顶那片突然被点亮的夜空。
那不是星辰,那是成百上千个闪烁的光点,密密麻麻,每一个光点里都包裹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它们散发着温润的暖光,交织成一片流动的星河,照亮了被遗忘已久的大地。
“疯了……”归寂子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狰狞,“你们竟把造神当成儿戏?!”
她怒吼一声,手中的焚忆火折迎风暴涨,化作一条灰白火龙,就要将这漫天“伪神”尽数烧毁。
“锵——!”
一道清越的金属断裂声炸响。
谢无歧身影如电,破空而至。
他一身绯红官袍早已破碎不堪,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露出底下森然可见的白骨。
手中握着的,竟然是一截断裂的监察令,断口锋利如刃,隐隐有星屑流淌。
他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只是将那截断令狠狠插在归寂子脚下的焦土之中,神力激荡,硬生生将那条灰白火龙逼退三丈。
灼热的气浪掀飞碎石,擦过脸颊时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上古记史灵,守护的是真相。”谢无歧抬起眼,眸中星河倒悬,声音不大,却震得四野嗡鸣,“而他们创造的,是意义。”
归寂子咬牙:“这是乱法!”
“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谢无歧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身后那片正在升腾的光海,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比任何星辰都要温暖的光,“你护的是死规矩,我护的是活人心。”
话音落下。
第一道由千万凡人共念铸成的光柱,并非来自天庭,而是来自那片废墟,来自那个连名字都被抹去的“幽冥司”。
那光柱呈现出一种温柔的暖金色,冲破了灰白的死寂,撞碎了漫天云层,直抵苍穹最高处。
光柱之中,一行大字缓缓浮现,不容置疑地烙印在天幕之上:
【幽冥司 · 共忆神 · 沈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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