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望舒的酒意彻底醒了,他看着那份血书,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天庭的手段,竟如此狠毒酷烈!
沈观灯静静地坐着,目光从萧望舒僵硬的脸上,移到青蚨娘悲愤的面容上,最后落在那份血红的名录上。
她脸上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冷静,一种仿佛要将魂魄都冻结起来的绝对理智。
她坐了很久,久到青蚨娘以为她已经被这个噩耗彻底击垮。
忽然,沈观灯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若不能说,能不能……写?”
青蚨娘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试过了。任何纸帛,一旦落笔写下那几个字,墨迹立刻就会化作飞灰,消散无踪。天,要我们从世间彻底蒸发。”
沈观灯沉默了。
她抬起眼,望向窗外。
暮色正一点点浸染天空,将白日的光明缓慢吞噬。
“那我们就不用纸,也不用嘴。”她轻声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
当夜,荒祠后山最高处的断崖上,寒风凛冽如刀,割在裸露的皮肤上留下细微的刺痛感,像无数看不见的细针反复穿刺。
月光惨白,映得岩石泛出青灰的冷光,崖下林海翻涌,沙沙声如亡魂低语,在风中断续回响。
幽冥司仅剩的核心鬼属全部被召集于此,他们站在风中,衣袍猎猎作响,影子被拉得扭曲而修长,如同蛰伏的古老图腾。
“阿骨,取百盏素纸灯笼来。”
“鼓精儿,将你那面破鼓的皮屑取一些,混入灯油。”
“蚕女,用你的香火丝,缠绕灯芯。”
一道道指令从沈观灯口中清晰地发出,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的公关总监,只是那双眼中,燃烧着的是一种决绝到近乎疯狂的光。
她亲自执起那支文心炭,在每一盏素白的灯笼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半个残缺的字——炭笔划过纸面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同蛇行枯叶,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麻,掌心渗出的冷汗让炭条略显湿滑。
当一百盏灯笼全部写完,众鬼才发现,这些残字根本不成词句。
“司主,这是……”裴照野化作半实体的兵魂之躯,立于风中,看着那些意义不明的符号,满心不解。
沈观灯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崖边,亲自点燃了第一盏灯笼。
火折子“嚓”地一响,幽蓝的火焰自香火丝缠绕的灯芯上“腾”地一下燃起,散发出淡淡的檀香与焦糖混合的气息,那是香火丝燃烧时特有的味道。
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摇晃,光影随之晃动,投射在背后巨大的山壁岩石上。
一个残缺的“幽”字,通过光影的拉伸与组合,竟在岩壁上显现出一个完整的字形!
裴照野恍然大悟:“光……你是要让光说话!”
沈观灯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清晰地传来:“对。天庭锁得住喉舌,禁得了笔墨,却锁不住光。名字被锁,故事被删,可只要这万家灯火还亮着,就没人能真正抹去我们存在的痕迹!”
子时三刻,千灯阵成。
三百六十九盏特制的灯笼,按照上古星野图的方位,被一一布列在整座山巅。
随着沈观灯一声令下,所有灯笼同时燃起幽蓝的火焰。
刹那间,光影流动,交错辉映!
那些原本在灯纸上毫无意义的残字,通过光影的投射、叠加、组合,竟在漆黑的夜幕之上,拼出了一行行流光溢彩的完整文字!
光芒如瀑,字迹为河。
一篇恢弘的《幽冥司成立纪》,从第一位被铭记的无名氏开始,到不斩之旗的赫赫战功,再到昨夜万人共忆的悲壮,全文浮现在天际,如一条璀璨的天河,自东向西,横贯苍穹!
山下的城中,无数百姓被这天地异象惊动,纷纷走出家门,仰首望天。
空气里弥漫着焦纸与香灰的气息,夹杂着远处孩童惊叫的回音。
一个刚识字不久的孩童,指着天空,用清脆的童音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裴……裴将军……李艄公……陈阿婆……”
他的指尖沾着露水,却仍紧紧贴在窗棂上,仿佛怕错过哪怕一瞬的光。
那些被强行从他们脑中抹去的记忆,此刻被光芒重新唤醒!
“我想起来了!是裴将军的兵魂,前日才救了我被山魈迷了的爹!”
“还有陈阿婆,她是我奶奶的恩人!”
刹那间,千万人心念共振,比昨夜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香火之力,如火山喷发,逆冲云霄!
高悬于北方天际的那具“禁妄忆”青铜巨锁,在这股磅礴的人心念力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嗡”巨响,坚不可摧的锁链上,竟崩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一缕代表着天道禁令的黑气,发出凄厉的嘶鸣,从裂痕中逸散。
就在此时,金光破云,一道身着玄金帝袍的挺拔身影踏碎虚空而来。
谢无歧手持天庭敕令,周身神威如狱,帝君袍角在罡风中翻飞,他目光如电,直指山巅那片璀璨的灯阵:“奉天庭谕,尔等妖孽以邪光惑众,乱我天条,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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