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分明记得,父母只是为村里修了一座桥,受了些村民的香火供奉而已。
这不是叛乱。这是哀悼。
而他的任务,是要用雷霆打断这场百年迟来的葬礼。
他闭上眼,握着雷符的手,竟再也无法抬起。
云下,沈观灯将震圭子的迟疑尽收眼底。
她早就料到雷部不会善罢甘休,一切,皆在计算之中。
在“无名坛”地下七尺深处,她早已命鬼吏以百家灶灰混合“文心炭”,布下了一座“民念地脉阵”。
(*补入设定解释:此阵不聚灵,不引雷,只有一个作用——将百姓口中所言、心中所记,化作无形的“记忆潮汐”,渗入大地脉络。
而《正神录》看似永恒不灭,实则依赖三界承认。
一旦凡间共有记忆强大到足以动摇认知根基,那金册便不得不被动回应——就像镜子照不出谎言。
*)
她低声对一旁的鼓精儿道:“等会若雷光闪烁,你就敲‘逆闻鼓’。记住,不是唤神,是让天听。”
可当她看到震圭子闭目不动,眸光骤然一闪,计划提前!
她猛然挥手,声音清冽果决:“阿骨,鼓精儿!现在,播《救火娘子传》全篇!”
阿骨会意,深吸一口气,将那寡妇救人的惨烈一幕用尽毕生功力高声讲出——火舌如何舔舐梁柱,孩子如何哭喊,她如何第三次冲进浓烟,背脊已被灼穿,却仍把最后一个幼童推出火墙……
鼓精儿双槌卷起残影,猛地击打在鼓心之上!
“咚!咚!咚!”
这一次的鼓声,并非响彻云霄,而是诡异地沉入了地底!
声波顺着“民念地脉阵”疯狂奔涌而出,沿着广信府的地脉网络,如水银泻地般瞬间覆盖了方圆百里!
这一刻,无数正在劳作、歇息、行走的广信府百姓,无论身在何处,脑中都轰然炸响一个女子的嘶喊:“快走!别管我!”那声音凄厉而决绝,带着烈火的灼痛与浓烟的窒息感,仿佛就在耳边燃烧了整整一百年。
皮肤仿佛被热浪舔舐,鼻腔充斥着焦糊气味,耳膜被爆裂声反复冲击——那是记忆的入侵,是百年前那一刻的重现。
无数人惊得停下手中活计,更有甚者在睡梦中惊醒,竟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痛与敬意,竟不约而同地朝着荒祠的方向,自发焚香遥祭。
天庭,藏经阁。
一部悬浮于殿中央的巨大金册《正神录》突然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疯狂翻飞。
守册神官大惊失色,正欲上报,金册却骤然停顿。
在那一页的边栏空白处,一行血色墨迹,竟如活物般自行浮现、凝固——**救火娘子**。
“邪染天典!”守册神官骇得魂飞魄散,立刻上报天官,欲以天火焚之。
文书刚递上,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截下。
谢无歧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殿中,他接过文书,看也未看,只是伸手一招。
那枚在他袖中温养的、裂开三道金纹的监察令残片飞出,在他指尖写下寥寥数字:“凡民共念成形者,纵未敕封,亦属‘待勘之灵’,不得擅删。”
令出即法!
那金册上的血色名字光芒一闪,竟变得稳固下来,仿佛早已存在千年。
谢无歧望着广信府的方向,轻声一叹:“你们用权力写的史,终究压不过人心写的碑。”
当夜,荒祠之中,鼓精儿忽然浑身剧震,他身前那面残破的鼓皮表面,竟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缕极淡的女魂从中飘出,对着人群中那个早已哭得力竭的老汉微微一笑,随即化作点点赤色星光,尽数融入坛前一尊新塑的、尚显粗糙的泥像之中。
沈观灯看着那尊小像眉心处亮起的红点,低声道:“第一个,靠梦境登神位的,是个女人。”
远处,鼓声再起,节奏已然变了——不再是悲悯的哀鸣,而是金戈铁马,是战鼓雷鸣。
她转过身,对上阿骨燃着火焰的眼。
“下一个故事,”她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讲讲那些……被雷劈死的‘野神’吧。”
阿骨重重点头,缓缓举起手中的竹板,在掌心一敲。
“啪。”
声音冷得像刀。
“上回书说到,有个说书鬼,讲真事,死了。”
话音刚落,那激昂的战鼓声中,忽然夹杂进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动。
祠外的晨雾,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开始不正常地翻涌、旋转,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徘徊已久的绝望灵魂,搅动了。
那雾中隐约浮现出一件烧焦的衣角,半截断裂的门闩沉在泥里,与坛前女影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它的方向,是朝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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