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人?”
季尘咀嚼着这三个字,脸上的惊愕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冷静,眼神锐利如刀,直刺眼前这个看似慈祥的老道士。他体内的“疯佛灵骨”发出一阵低沉而急促的嗡鸣,并非示警,而是像一头孤狼嗅到了同类的气息——一种混杂着古老、诡异与强大“异常”的共鸣。
眼前之人,绝非记忆中那个在破庙里随手施救的邋遢游方散人。他的每一分善意,每一次恰到好处的出现,甚至那“钥匙与锁”的精妙比喻,都包裹着一层令人窒息的、深不见底的迷雾。
“道长倒是演得一出好戏。”季尘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当年乡间破庙救命之恩,也是这盘棋里早就布下的一子?就为了今日,在这里堵我?”
老道士抚着花白胡须,笑容温润依旧,眼神却像一口幽深的古井,不起波澜,却能吞噬一切光线。“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当日种因,今日得果。小友何必执着于过程?你只需知道,贫道对你,从无恶意。”他说话间,周围粘稠的暗紫色空间似乎随着他的语调微微起伏,无形中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势”。
他目光扫过季尘身旁全身紧绷、杀气内敛的萧燕然,笑意更深了几分:“这位靖妖司的女娃娃也不必如此紧张。若贫道有心对你们不利,方才你们与那些‘清道夫’嬉戏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何须等你们来到贫道这‘寒舍’门前?”
萧燕然冷哼一声,靖妖司的制式长刀已悄然滑出半寸,寒光映着她警惕的脸庞:“藏头露尾,算计人心,非君子所为!你究竟有何目的?”
“目的?很简单。”老道士终于稍稍正色,手中的拂尘遥遥指向身后那具庞大如山岳的古神遗蜕,精准地点在其胸口处缓缓流转的银色符文核心。“如贫道方才所言,这是一道‘锁’。一道用幽世法则碎片和些许本源精魄构筑的‘锁’,锁着一些……本不该现世,却也不该永远沉寂于此的‘旧日之物’。”他顿了顿,灼热的目光再次锁定季尘,“而小友你……你体内那根‘疯佛灵骨’,便是开启这道锁的,唯一‘钥匙’!”
季尘沉默着,大脑却如风暴般运转。
钥匙?疯佛灵骨是钥匙?这把“钥匙”要打开什么?“旧日之物”又是什么?听这老道的语气,绝非善类,但那其中蕴含的力量或秘密,却像最致命的毒药,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更重要的是,这老道士显然早就洞悉一切。他甚至在自己这个“钥匙”尚未完全“长成”时,就布下了那点“善缘”的种子。
所图甚大!大到令人不寒而栗!
“我凭什么要帮你打开它?”季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打开之后呢?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或者说……有什么风险?”他根本不信“自己人”这种鬼话。在利益和力量面前,师徒父子都能反目,何况这萍水相逢、诡异莫测的老道。
老道士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悠然道:“好处?风险?小友,你似乎还没看清眼前的局势。”他轻轻一跺脚,身下那块浮空碎块骤然明亮,周围粘稠的暗紫色空间瞬间凝实,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势”如实质般弥漫开来,清晰地宣告着——在这里,他便是天,他便是地,他便是唯一的规则!
“此‘锁’乃贫道借这具‘古神遗蜕’布下,已维系了不知多少岁月。其内封存之物,凶险异常,却也蕴含着一丝……‘超脱’于此界法则的契机。”老道士缓声道,“至于好处?小友,你虽初步融合此间法则,但终究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你掠夺那些‘清道夫’驳杂的本源,不过是杯水车薪,且杂质繁多,终非正道。而锁内之物,其力至纯,乃是最本源的‘终结’之力!得之,你方能真正在此地立足,甚至……反客为主!”
“而风险嘛,”他坦然道,“自然也有。开启瞬间,气息外泄,可能会惊醒这坟场更深处的某些存在,也包括一直在追踪你的那个‘送葬人’。但富贵险中求,不是吗?何况,有贫道在此为你护法,总比你二人在此盲目乱撞,要安全得多。”
软硬兼施,利弊分析,甚至精准点出了季尘目前力量体系的隐患和最深的渴望。
这是一个阳谋。他给出了季尘看似无法拒绝的理由——更纯粹的力量,以及一个看似可靠的临时盟友。同时,也毫不掩饰地展示了肌肉——在这里,他拥有绝对的主导权。
萧燕然在季尘身后,指尖深深掐入他的手臂,眼神焦急,用力摇头。这老道太过神秘,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季尘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
下一刻,他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那笑容里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癫狂,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绝伦的笑话。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毫无惧色地直视着老道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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