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烧红的针,刺入秦素绫紧闭的眼皮。
她猛地睁开,吸入的第一口空气带着青草的腥甜和溪水的湿润,如此浓郁,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不是黑月坊那腐朽的、混杂着血腥与绝望的霉味。
身下是柔软的草地,触感真实得让她心慌。潺潺水声入耳,她艰难转头,一条清亮的小溪在阳光下跳跃着碎金。暖意包裹着皮肤,驱散了那刻骨铭心、如附骨之疽的阴寒。
她下意识蜷起手指,指尖传来泥土的微凉和草根的粗糙。手臂、身体……没有锁链,没有那股吸食生机的冰冷黑气在经脉中肆虐。胸腔里,一颗心脏在温热而有力地搏动,咚、咚、咚……像是在宣告一个被遗忘的事实——她还活着。
“活着……”沙哑的嗓音挤出两个字,带着她自己都陌生的颤抖。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滚烫地灼烧着冰凉的脸颊。这不是悲伤,更非喜悦,而是一种濒死之人骤然被拽回人间的、剧烈到痉挛的战栗。
“醒了?”
一个清淡又沙哑的声音从溪边传来,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
秦素绫循声望去。季尘坐在溪边一块大石上,破烂衣衫在晨风中微动,头顶那半块滑稽的神头歪着。他正漫不经心地捏着几颗扁石,手腕一抖,石子贴着水面轻盈跳跃,姿态悠闲得像个牧童。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奇异地驱散了他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疯气,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安的……荒诞。
“是你……”秦素绫挣扎着想坐起,身体却像被抽空了骨头,虚软得只剩一层皮囊。百年的炉鼎生涯,早已榨干了她每一分生机。
“别动。”季尘头也不回,声音平淡无波,“黑月坊的月阵拿你当了一百年柴火,因果缠身,怨气入骨。我能拆炉子,可补不回你身上的窟窿。现在全靠我渡过去的一线生机吊着,乱动,魂就散了,干净。”
秦素绫僵住,怔怔望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沐浴在晨光里,却透着一种非人的、神性的淡漠。
“公子……大恩……”她声音嘶哑,千言万语堵在喉头。
“我救你,不是因为你那点可怜的恩德。”季尘打出了最后一颗石子。石子在水面上灵巧地连跳十余下,才恋恋不舍地沉入水底,漾开一圈圈涟漪。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秦素绫脸上。那双眼睛里,疯癫之气敛去,只剩下一种洞穿世事的清明,以及……一丝令人心悸的冷酷。
“只是因为,我看着不顺眼。”他站起身,踱步过来,阴影渐渐笼罩了秦素绫,“那个叫月姬的,用你的血肉饲喂近百人的怨念搭她的破阵,拿赵大户的阳火当幌子遮她的阴私。算计,残忍,又无趣得让人犯困。”
他蹲下身,与躺在地上的秦素绫平视。距离太近,秦素绫能看清他眼底的纹路,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
“而你,”他指尖几乎要触到秦素绫的额头,“是这盘烂棋里,最可怜的一枚弃子。所以,我拆了棋盘,顺手……把你这颗沾了灰的棋子捡了出来。”
“可怜……”秦素绫的心被这两个字狠狠剜了一下,血淋淋的。是啊,百年囚禁,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只剩下作为“阵眼”的本能。她看着季尘的眼睛,那里面映出的,是一个被修复好的、却依旧无用的器物。
“七曜阁……究竟是什么?”她鼓起勇气,声音微弱,“我……记不清了,只有些碎片……”
“你当然记不清。”季尘伸出手指,没有丝毫犹豫,凌空点在她眉心!指尖未至,一缕刺目的金光已如烧红的烙铁,狠狠印了上去!
“啊——!”
秦素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踩住脊背的虾。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脑髓里搅动!破碎的画面、尖啸的名字、血腥的场景……如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她干涸的意识!
“我叫秦素绫……邻县县令之女……” “父亲……查抄漕运贪腐……与七曜阁有关……” “诬告!谋反!满门抄斩!血……到处是血……” “黑衣人……他说能报仇……‘忘忧丹’……沉睡……借我身躯……” “原来……复仇……是让我成了更恶的帮凶……”
“呃啊——!”秦素绫抱着头,在地上痛苦翻滚,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那被遗忘的、被刻意封存的血海深仇,此刻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灵魂。死灰般的瞳孔深处,一点猩红的火焰,带着焚尽一切的恨意,轰然复燃!
季尘冷冷地看着她挣扎,像在观察一场有趣的实验。直到秦素绫的嘶吼渐渐变成压抑的呜咽,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
“七曜阁?一个在这片土地上下了千年大棋的庞然大物。他们以人为棋,以天下为盘。朝堂、江湖、商贾、修行者……都是他们的棋盘格子。每一个分部,都像黑月坊一样,是一台收割‘业力’的绞肉机。”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癫狂的弧度,“不过,他们好像……算错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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