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青云镇的东墙,祖祠后的银杏树下便传来了拐杖轻敲石板的声响。云松拄着那根陪伴他三十年的枣木拐杖,缓缓走过铺满落叶的小径,素色的衣袍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往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鬓角的白发在晨光中愈发显眼 —— 昨日清点族中伤亡时,他才发现,自己一系的族人竟牺牲了十一位,其中包括他最疼爱的孙子云青,那个总缠着他学炼丹的少年,如今只剩下一枚染血的身份令牌,静静躺在祖祠的供桌上。
议事厅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云松停下脚步,透过门缝望去,只见云逸尘正坐在案几前,专注地整理着前往青峰镇的物资清单,晨光洒在他年轻的侧脸上,映出眼底淡淡的青黑 —— 想必又是一夜未眠。这个少年族长,自接任以来,便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族务上,修复防御、抚恤伤亡、规划采购,桩桩件件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半分少年人的浮躁,倒比族中许多老人还要沉稳。
云松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敲了敲房门。他想起半年前灵根检测时,自己还曾当众质疑过云逸尘的资质,认为一个杂灵根的少年无法承担家族重任,甚至私下联合几位族老,商议着若老族长执意传位,便暗中限制云逸尘的权力。可如今,老族长已逝,兽潮来袭,这个被他轻视的少年,却用实际行动扛起了整个家族的希望,而他自己一系的族人,若不是云逸尘昨日在战场上拼死相救,恐怕牺牲的人数还要翻倍。
“大长老,您怎么来了?” 云逸尘听到敲门声,立刻起身开门,见是云松,连忙侧身相让,“快请进,我刚煮了热茶,您喝一杯暖暖身子。”
云松走进议事厅,目光扫过案几上的清单与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与计算,比族中最细心的账房先生还要详尽。他在客座上坐下,接过云逸尘递来的热茶,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驱不散心中的沉重:“族长昨夜又没休息好吧?族中事务虽多,可您也得注意身体,青云镇离不开您。”
“多谢大长老关心,我还撑得住。” 云逸尘在对面坐下,将手中的清单推到云松面前,“这是我整理的前往青峰镇的采购清单和路线图,您经验丰富,帮我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云松拿起清单,仔细翻阅着。清单上不仅列出了需要采购的物资数量与预估价格,还标注了哪些物资可以优先从商队赊购,哪些物资可能需要用妖兽内丹兑换,甚至连青峰镇各商队的信誉与报价都做了备注。他越看越惊讶,这些细节,即便是族中常年与外界打交道的老管事,也未必能考虑得如此周全,而这个少年,却仅凭过往与商队的几次接触,便整理得一清二楚。
“族长考虑得极为周全,没有遗漏。” 云松放下清单,语气中带着由衷的赞许,“只是…… 资金缺口依旧很大,即便去断龙山脉采集妖兽内丹,恐怕也难以凑齐。”
“我知道。” 云逸尘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我计划在青峰镇停留期间,拜访几位相熟的商队首领,看看能否用祖地密室里的几件古籍抵押,先赊购一部分物资,等日后族中情况好转,再赎回古籍。”
“古籍?” 云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些古籍是云家历代传承的珍贵文献,记载着许多古老的炼丹与炼器技法,是家族的重要财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抵押。他看着云逸尘坚定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愧疚 —— 这个少年为了家族,连如此珍贵的古籍都愿意抵押,而自己之前却还因他的灵根资质而心存芥蒂,实在是不应该。
云松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郑重地看着云逸尘:“族长,今日老夫前来,除了查看清单,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与您说。”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愧疚与坚定,“之前老夫因您的灵根资质,对您接任族长一事心存疑虑,甚至私下联合族老商议限制您的权力,现在想来,实在是糊涂至极。昨日兽潮,若不是您指挥得当,老夫一系的族人恐怕早已伤亡殆尽;这几日您处理族务,条理清晰,沉稳果断,比老夫这个老头子强多了。从今日起,老夫愿放下所有成见,全力辅佐您,若有族中子弟敢不听您号令,老夫第一个不饶他!”
说完,云松起身对着云逸尘深深鞠躬,花白的头发垂在胸前,态度恭敬而诚恳。这一鞠躬,不仅是对云逸尘个人能力的认可,更是对他族长身份的彻底接纳,意味着之前族中潜在的分歧与隔阂,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
云逸尘没想到云松会突然如此表态,连忙起身扶住他:“大长老,您快起来!之前的事,我从未放在心上。您是族中的长辈,经验丰富,家族的发展离不开您的辅佐,我还需要您多指点我才是。”
云松直起身,眼中满是欣慰:“族长能如此豁达,真是云家之幸,青云镇之幸。老夫一系的族人,昨日牺牲了十一位,其中包括老夫的孙子云青。” 提到云青,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很快恢复平静,“但老夫知道,此刻不是沉溺悲伤的时候,只有尽快让家族稳定下来,让青云镇恢复生机,才能告慰牺牲的族人。老夫已经传令下去,我一系的所有修士,即日起听从族长调遣,无论是巡逻防御,还是前往断龙山脉采集妖兽内丹,都绝不推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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