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来自北境,雪原之下,一座名为“精勤城”的铁律之都。
它不似风声,也非兽吼,而是一种冰冷的、急促的、永不停歇的……算珠被飞快拨动的声音。
清脆,刻板,带着不容置喙的绝对清醒,固执地对抗着席卷天地的睡意。
最先抵达的是莫归尘。
作为新秩序的轮值守梦协调使,他早已习惯了处理各种由“睡意”引发的奇闻异事。
比如东海渔民把渔网当吊床,宣称“歇真人托梦,鱼会自己跳上来”;又比如南疆剑客比武,不再比剑快,而是比谁能在剑尖上站着睡着。
但北境传来的消息,却让他心中第一次生出寒意。
不是睡得太多,而是根本不睡。
“醒疫”,这是当地的幸存者为这场精神瘟疫取的名字。
当莫归尘踏入精勤城时,迎接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起厚厚的律法典籍残页,哗哗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灵力过度燃烧后的焦糊味。
他看到一具尸体,盘膝坐在城门口的律法石碑下,双目圆睁,眼眶中血丝密布,仿佛要瞪裂天穹。
其灵脉寸寸断裂,身躯干瘪,显然是强行催动功法直至油尽灯枯。
尸体脸上,还凝固着一种诡异的、亢奋的笑容,嘴边残留着呓语的痕迹:“勤修……苦炼……”
这便是醒疫。
一种由旧日律法残魂引发的精神瘟疫,它如铁锈般附着在精勤城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上,不断地鞭策他们,剥夺他们睡眠的权利,直至爆体而亡。
整座城,几乎都已是空城。
莫归尘心头沉重,循着一丝微弱的生机,最终在城中最偏僻的一间废弃学堂里,找到了最后一批“病人”。
他推开门,景象令他瞠目。
数十个幸存者,不分男女老幼,全都蜷缩在低矮的课桌底下,身上盖着五花八门的毯子、麻布,甚至还有撕下来的窗帘。
他们大多戴着自制的、粗糙的黑布眼罩,将自己与外界的光明彻底隔绝。
更诡异的是,他们嘴里正用一种极度疲惫、却又无比执拗的语调,反复念叨着同一句话:
“我在值夜班……我在值夜班……别吵我……”
几个尚有余力的半大孩子,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在这些“值夜班”的大人之间穿梭。
他们学着传说中歇真人的模样,轮流给大人们掖好被角,然后伸出小手,按照一种缓慢而悠长的节奏,轻轻拍打着他们的胸口,仿佛在模拟某种神圣的鼾声韵律。
这笨拙的模仿,竟真的在他们周围形成了一片脆弱但有效的“安眠结界”,勉强抵御着外界那无孔不入的“清醒”之音。
就在莫归尘准备上前施以援手时,学堂的破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身背药箱、满面风霜的流浪医者走了进来,正是柳如镜。
他如今自称“梦话先生”,四处游历,用他那早已变得温和的心咒之术,为人疏导梦境中的郁结。
他只看了一眼那些蜷缩的病人,便立刻认出了这股气息的源头,低声道:“是律法执念的反扑……它在惩罚所有‘渎职’的信徒。”
他本能地抬手,指尖已泛起心咒的微光,想要用强力手段驱散这股邪祟。
然而,一个躲在桌角的小女孩忽然掀开眼罩一角,露出一只清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她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梦话先生,你也是来‘装睡’的吗?我娘说,只要睡得够像,那些催我们去干活的‘钟声’就找不到我们了。”
柳如镜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那双纯真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指尖那曾经能扭曲人心的力量,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是啊,他还在用战斗的思维,去解决一个关于“休息”的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释然。
他随手将药箱往地上一丢,竟真的就地躺倒,双腿一蹬,枕着手臂,闭上了眼睛。
“小丫头说得对,我就是来装睡的。”他闭着眼,嘴角挂着前所未有的轻松笑意,竟旁若无人地哼起了一支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不成调的儿歌。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他假寐的姿态越来越投入,呼吸越来越平缓,那首跑调的儿歌仿佛成了最有效的安眠曲。
周围那些病人身上躁动不安的灵力波动,竟肉眼可见地平复了下去。
原来,“装睡”本身,已经演变成了一种全新的仪式性防御。
在这片被睡意浸染的土地上,只要你的姿态足够虔诚,信念足够坚定,连旧日最严苛的执念,都不敢轻易靠近,生怕惊扰了某个大人物的好梦。
与此同时,精勤城外,风沙漫漫的荒原之上,石傀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自遥远的南疆而来,一路北上,沉默地丈量着这片土地上信仰的变迁。
他那岩石构成的肩头,积满了厚厚的风沙。
他不入城,只在城池的边界,缓缓立下了一块新凿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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