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歇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光已经由深沉的墨蓝转为朦胧的鱼肚白。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每一寸筋骨都透着虚弱的酸软,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那道曾让他恐惧又无奈的梦纹,此刻正流淌着一层温润的金光,不刺眼,却将床榻边那本摊开的《忘忧经》的古朴书页照得字字清晰。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还真是贴心,自带夜读灯功能,以后半夜失眠,连油灯钱都省了。
这算是那笔与天争命的交易里,附赠的蝇头小利吗?
这份荒诞的日常感,冲淡了昨日生死一线的沉重,让他心中那份不知是认命还是期待的复杂情绪,悄然发酵。
房间里很安静,忘忧婆婆和沈照雪一左一右守着他,一夜未眠。
前者神色关切而凝重,后者则依旧是一副冰山般的表情,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血丝与担忧交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这肃穆得近乎凝滞的氛围中,一声粗暴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炸开。
“砰!”
逍遥居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木屑四溅。
一个拎着酒葫芦、衣衫不整的身影晃晃悠悠地闯了进来,带着满身的酒气,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饿死了!徒弟!饭!为师快饿死了!”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忘忧婆婆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地闭上了眼。
沈照雪更是瞬间僵住,握着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那张绝美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什么比妖魔更离谱的东西。
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与宿命感慨中的林歇,也被这一嗓子吼得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他看着自己那个便宜师父——醉道人,前一刻还以为他是那种为救徒弟不惜己身的高人,下一秒就被他这副宛如街头醉汉讨食的模样给拉回了现实。
这强烈的反差,让原本沉重的气氛瞬间变得啼笑皆非。
醉道人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浑浊的眼睛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林歇身上,嘿嘿一笑:“醒了?醒了正好,赶紧做饭去。”
然而,当他走近几步,看清林歇手臂上那道流转着金光的梦纹时,脸上的嬉笑神色倏然收敛,那双醉眼深处,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沉痛与愧疚。
他沉默地走到床边,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却仿佛包裹着一整个星夜的火种。
火种明明灭灭,散发着让人心神安宁的气息,却又显得异常脆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梦火残种,”醉道人的声音第一次没了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变得有些沙哑,“本来,这该是我的事。老道我本想替你把这最难的一步走了,结果……还是没护住你。”
他将那枚残种轻轻放在林歇的掌心,那看似玩世不恭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深藏的疲惫与自责。
林歇握着那微弱的火种,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纯粹力量,也感受到了这份馈赠背后的沉重。
他原以为,成为守梦人,就意味着要背负起一段悲情而孤独的宿命,就像所有故事里描绘的那样。
可醉道人却突然又变回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震得他差点散架:“别哭丧着脸!谁说守梦人就得活得苦大仇深?那是他们不懂!咱们逍遥居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逍遥!一手持剑,一手提壶,管他什么天道宿命,该喝喝,该睡睡!守护这东西,也可以守得潇洒自在!”
这番离经叛道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林歇心中对“守梦人”这个身份的刻板印象。
原来,守护也可以不必是悲情的自我牺牲。
这让他心中那份本能的抗拒,开始出现了第一丝动摇。
直到深夜,醉道人早已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忘忧婆婆却提着一盏孤灯,再次来到林歇的房间。
她没有多言,只是将一本封面泛黄的古籍和一截看似普通的灯芯递到了林歇面前。
“这是历代守梦人的心得手记,而这,是‘忘忧灯’的灯芯。”婆婆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庄严,“林歇,你可知,你与其他守梦人最大的不同在何处?”
林歇摇了摇头。
“他们求道,是为了得。而你,是为了舍。”忘忧婆婆的目光温和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你踏上这条路,并非为了获取力量,而是为了守护一人而甘愿舍弃所有。这便是你的道。记住,‘以舍得道’,方能承其重。这灯芯交给你,老身信你,而非缚你。”
一番话,如暮鼓晨钟,敲在林歇心头。
他接过那本厚重的手记和冰凉的灯芯,指尖传来的触感却异常滚烫。
之前被强加于身的责任感,在这一刻悄然转化。
那不再是沉重的负担,而是一种被信任、被托付的使命感。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内心从未如此刻般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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