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嗡鸣顺着林渊的脚底，一路蔓延至灵魂深处。
他脚下的螺旋阶梯仿佛没有尽头，幽邃的黑暗向上与向下无限延伸，唯有他们周身三尺之地，被一层微弱的光晕笼罩。
每当他踏上新的一级台阶，身侧冰冷的石壁便会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浮现出一幕幕刺骨的画面。
那是前世的残响，是刻印在时间长河中的不甘烙印。
画面中，三道顶天立地的身影将他围困于星海之巅，他们曾是与他并肩的共主，此刻却面目冰冷。
审判的话语如雷霆震落，而他始终沉默，直到那柄由世界之骨打造的骨匕，在其中一人手中，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脏。
鲜血染红了星袍，他却感受不到疼痛，只有一股被整个世界背叛的荒谬与愤怒。
即使在那一刻，他的脊梁也未曾弯曲分毫。
他抬起头，迎着三位昔日兄弟惊愕、复杂、甚至带有一丝恐惧的目光，咧开嘴，笑了。
血沫从他嘴角涌出，他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时空：“下次见面，我会让你们跪着叫我一声‘爷’。”
画面破碎，又随着下一步踏出而重组。
一幕幕的背叛，一场场的血战，无休止的轮回与挣扎。
夜凝霜虚弱地靠在林渊的肩上，她的体温低得吓人，几乎与周围的寒气融为一体。
她看着那些画面，看着那个孤傲到癫狂的身影，轻声呢喃：“他们都说你是疯子……可我才知道，你不是疯子……你是这世间，唯一一个清醒的人。”
林渊握紧了她冰冷的手，那份触感让他从无尽的回忆中稍稍抽离。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眼神中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为一抹沉静的决绝。
“是啊，太清醒了，所以才痛苦。”他低声说，“所以这一次，我不求胜，我只求……打破这个该死的规则。”
话音落下的瞬间，脚下的震动戛然而止。
无尽延伸的阶梯终于走到了尽头。
前方，一扇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铜巨门横亘于此，它仿佛自天地初开便已存在，门体上布满了古老而复杂的纹路，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荒凉气息。
门楣中央，四个扭曲的大字如同被鲜血浇筑，散发着不祥的红光——勿入归墟。
就在林渊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扉之时，下方传来尖锐的破空声。
白蝎娘那妖艳而疯狂的身影带着数十具狰狞的沙傀追至阶梯之下。
她没有贸然踏上这诡异的阶梯，而是怨毒地盯着林渊的背影，发出一声夜枭般的狞笑。
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洒在脚下的地面上。
那片看似普通的沙石瞬间沸腾起来，无数血色的符文从沙土中爬出，交织成一个巨大而邪异的祭坛。
“林渊，你以为逃到这里就结束了吗？不，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病态的亢奋，“逆命仪式，可不是让你逃出生天的！而是要让你，与过去的‘自己’，自相残杀！”
随着她的话语，祭坛中央的血光冲天而起，一个模糊的人形在光芒中缓缓凝聚。
那是一具残缺不全的躯壳，四肢不全，胸口还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但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却与林渊有着惊人的七分相似！
那正是传说中被剥离的第四位葬主的人格残片，一个只剩下混乱、愤怒与不甘的执念集合体。
白蝎娘狂笑着，双手结印按在祭坛之上：“醒来吧，我可悲的‘主人’！去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刹那间，那具残躯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不是眼睛，而是两个燃烧着混沌火焰的空洞。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乱意志如海啸般冲天而起，跨越空间的距离，狠狠撞入林渊的识海！
林渊大脑一片空白，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发现自己跪在一座宏伟的神庙之前，天空是诡异的血红色，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长发。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熟悉的骨匕，而匕首的尖端，正插在他面前那个女人的心口。
是夜凝霜。
又是那一夜！
那段他最不愿回首，却又被无数次强迫回忆的噩梦。
他亲手将骨匕刺入了她的心脏。
每一次回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苦都会将他的理智凌迟一遍。
他想逃，想嘶吼，想毁掉这一切。
可这一次，记忆的画面却出现了一丝裂痕。
在无边的痛苦与绝望中，他注意到，那个倒在他怀里的女人，嘴唇似乎在翕动。
她说了什么？
他以前从未听清过，那声音被他自己的悲鸣和世界的崩塌声所掩盖。
他拼命地想要凑近，想要听清那句话。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的暖意从肩头传来，一个虚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她说的是……‘等你’。”
怀中的夜凝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那个被尘封了千年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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