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压着山路,慕清绾走在前头,左手缠了布条,血还在渗。她没回头,但知道谢明昭就在身后,一步不落。那具南疆蛊师的尸体被两名暗卫抬着,脚踝拖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断续的痕。
钟声已经停了。
昆仑主峰上的云眼闭合,像从未睁开过。她低头看怀中的面具,“明玥”两个字被血浸透,指腹擦过去,留下一道红印。
“走快些。”她说。
一行人加快脚步,转入下山窄道。风从谷口灌进来,吹得斗篷猎猎作响。谢明昭伸手扶了把肩头积雪,目光扫过前方押送的蛊师。那人双目紧闭,脸上刺青已干裂,嘴角却凝着一丝冷笑。
走出半里地,蛊师忽然咳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山径里格外清晰。他喉间滚动,又咳出一口黑血,溅在雪上,瞬间结成暗红冰粒。
慕清绾停下。
谢明昭抬手,示意队伍止步。
蛊师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盯着她掌心露出的一角凤冠碎片,声音沙哑:“你以为……烧了总坛就赢了?”
没人回答。
他咧开嘴,牙缝里全是黑渍。“那东西得用执棋者的血养,否则……它会吃你。”
慕清绾手指一紧。
前世冷宫夜里,凤冠初醒时灼穿心口的记忆猛地翻上来。那一瞬她几乎站不稳,但立刻压下翻涌的气息,冷冷看着他。
“你说什么?”她问。
蛊师不答,反而笑了。笑声像破风箱,一下下扯着喉咙。“你手上那块碎玉,不是宝物,是枷锁。每用一次,就要滴一次血。等血不够了,它就会反咬宿主,把你变成下一个傀儡。”
他喘了口气,眼珠转动,扫过谢明昭腰间的龙纹佩。“你们以为毁了母蛊,断了长公主的路?可她要的根本不是蛊阵……她是冲着兵符去的。”
“兵符?”谢明昭开口。
“前朝留下的……镇国之器。”蛊师声音越来越低,“藏在昆仑底……只有执棋者血脉能启。你们烧了鼎,毁了图,可路还在。只要兵符现世,轮回就能重开。”
他说完这句,忽然剧烈抽搐,喉头咯咯作响,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
慕清绾上前一步,抓住他衣领:“谁让你说这些?谁在背后操控?”
蛊师眼球上翻,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话。
但他没能说出下一个字。
身体猛地一僵,头向后仰,七窍流出黑色黏液。整个人软下去,再不动弹。
死了。
谢明昭蹲下身,迅速翻查他怀中衣物。外袍内衬已被血浸透,指尖探入夹层,摸出一张折叠的羊皮卷。展开一看,图上绘着昆仑山腹结构,层层密道交错如网,最深处一点被朱砂圈出,旁边写着四个小字——
**前朝兵 符在此**
图末还有一行细注:开启需双生之血,缺一不可。
谢明昭盯着那行字,眉头皱起。他将图递给慕清绾。
她接过,一眼便看出这图非一人所绘。线条有新有旧,显然是多年累积而成。而终点标注的位置,正好与青铜鼎底铜片自燃前浮现的轨迹吻合。
“长公主知道兵符在哪。”她低声说,“但她没取。”
“为什么?”谢明昭问。
“因为开不了。”她摇头,“她不是执棋者真身,只是替身。双生之血,缺一个都不行。”
她想起信笺上那句“泪痣在左,替身在右”。左为真,右为假。可若两人皆为安排好的棋子,那所谓真假,也不过是局中一环。
谢明昭握紧龙纹佩,寒声道:“那我们就比她先到。”
话音未落,空中忽有风旋起。雪片打在脸上,生疼。慕清绾将羊皮卷收进怀里,外层盖住染血的“明玥”面具。她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方向,云层厚重,不见日光。
“走。”她说。
队伍重新启程。
山路陡滑,暗卫们抬着尸体走得缓慢。慕清绾走在中间,右手按在腰侧,那里藏着凤冠碎片。她能感觉到它的温度——冷的时候多,热的时候少。每次使用,都要付出代价。
她想起蛊师临死前的话。
*那东西得用执棋者的血养,否则……*
否则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从她接过碎片那一刻起,这条路就没有回头。
走出一段,谢明昭忽然停下。
“怎么了?”她问。
他没答,而是弯腰查看尸体手腕。那里原本戴着一副铁镣,此刻已被卸下,只留下一圈焦黑烙印。他翻开蛊师手掌,发现掌心有一道新鲜割痕,深可见骨。
“他是自己割的。”谢明昭沉声说。
“什么意思?”
“不是毒发,也不是远程灭口。”他抬头看她,“是他主动切断联系。临死前最后一刻,他在传递信息。”
慕清绾蹲下身,仔细看那道伤口。切口整齐,角度精准,避开主要经脉,显然是为了延缓死亡时间,争取说话机会。
这个人,不是被迫的。
他是来送消息的。
“他想告诉我们兵符的事。”她说,“也想提醒我们……凤冠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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