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脉络在夜幕的笼罩下，宛如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清晰可见。灯火辉煌的街道和高耸入云的建筑交相辉映，构成了这座城市独特的夜景。
就在这繁华的都市中，沈砚的终端突然再次亮起，屏幕上显示的是位于CBD的一处高端公寓。这是他接到的新委托，一个独居青年突发心源性疾病，数日后才被上门催缴物业费的工作人员发现。
当沈砚提着他那标志性的银色工具箱，出现在公寓门口时，他看到物业经理和两名保安正脸色发白地站在远处，似乎对这起事件感到十分惊恐和不安。
“沈、沈师傅，您请……”物业经理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递上门卡的手微微缩回，仿佛那卡片烫手。
沈砚接过门卡，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刷卡进入。
公寓内部是典型的精英风格，黑白灰的色调，昂贵的智能家居，此刻却弥漫着一种生命骤然中止后的空洞与滞闷。沈砚的目光如同扫描激光，迅速锁定核心区域——书房的人体工学椅周边。
他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先进行环境评估。手持式多波段扫描仪启动，发出轻微的嗡鸣，屏幕上的三维建模图实时生成，标识出需要重点处理的能量残留区（主要是生物信息素和微小的皮屑油脂分布）。
“开始建立隔离区。”他自语，声音平静得像AI语音。熟练地展开轻质隔离膜，将书房区域与客厅隔开，形成一个临时的无菌操作空间。
随后，他像一位进行微创手术的医生，开始了精准的清理。特制的生物酶喷雾精准覆盖目标区域，迅速分解有机残留；带有高效过滤系统的吸尘装置无声地收集着肉眼难见的微尘；紫外线灯和臭氧发生器交替工作，进行深层消毒和异味中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高效、准确，没有一丝冗余，仿佛经过千万次计算的机械臂。情绪？那是在他工作协议之外的无用进程。
两名年轻的保安忍不住好奇，隔着隔离膜偷偷张望，被那行云流水却又冰冷至极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我去……这哥们儿，手稳得一批啊！”保安A低声惊呼，“我拿个外卖手都抖，他这跟机器人似的！”
“何止是稳，你看他那眼神，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像是在组装家具？”保安B咂舌，“这心理素质，绝了！简直是人间AI！”
“什么AI，这分明是赛博菩萨好吗？”保安A纠正道，“专门超度……呃，清理这种尴尬现场，功德无量啊！”
他们的议论并未传入沈砚耳中，或者说，即使传入，也会被他自动过滤为无关的环境噪音。他正专注于调配一种新型的复合清洁剂，以应对皮革座椅上难以处理的特殊污渍。比例、浓度、反应时间，在他脑中瞬间计算完毕。
就在他低头观察试剂混合反应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书桌一角倒扣着的相框。他下意识地伸手将其扶正。照片上是一对年轻情侣，在阳光下笑得肆意飞扬，眼神明亮得灼人。
刹那间，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的刺痛感掠过他的神经末梢，伴随着一段更加模糊的碎片记忆：刺眼的无影灯，金属碰撞的冰冷回响，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规律而令人不安的声音……
沈砚的动作停顿了不到零点一秒。他面无表情地将相框再次扣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无意义的系统干扰，记录，归档，忽略。过于强烈的情感表达，无论是照片上的，还是可能属于逝者的，都会让他产生生理性的不适，如同传感器接收到过载的信号。
清理工作继续。两个小时后，隔离区撤除。书房区域光洁如新，空气清新，所有属于“死亡”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去，仿佛那个年轻的生命从未在此停滞。
物业经理壮着胆子走进来，难以置信地四处检查，甚至用力嗅了嗅空气。
“哇塞！这也太神奇了吧！”他满脸兴奋地对沈砚说道，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沈师傅，您这手艺简直绝了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只能说太厉害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竖起了大拇指，以表达自己对沈砚技艺的高度赞赏和钦佩之情。
接着，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平复内心的激动情绪，然后继续说道：“说真的，我们之前一直很担心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留下心理阴影，毕竟它对我们来说影响还是挺大的。但是现在看到您如此精湛的手艺，我们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落地啦！真的是太感谢您了，沈师傅！”
沈砚正在整理工具，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分内之事。”感谢和赞誉，对他而言与客户的付款通知一样，只是流程结束的标志，无法激起任何涟漪。
他提着箱子离开，身后是物业经理和保安们混杂着敬畏、感激和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的目光。他们无法理解，一个人如何能如此冷静地面对死亡留下的残局，仿佛那只是一堆需要解决的技术参数。
回到他那间极致简约的公寓，沈砚进行了历时四十七分钟的个人清洁流程，分秒不差。随后，他坐在操作台前，开始撰写今日的工作报告，内容客观、数据翔实、毫无感情色彩。
终端屏幕幽幽地亮着，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
他就像一台性能卓越却注定孤独的仪器，高效地运转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清理着人世间不愿直面的污秽，却始终与那些鲜活、炽热、复杂的情感世界，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名为“理性”与“程序”的绝缘玻璃。
他并不知道，这份冰冷的秩序，即将被一个来自“城异办”、评级为“非常规”的委托，以及一个画风截然不同的“民俗顾问”，彻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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