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乐乐从懵懂孩童长成了挺拔青年。小学时安静读书的模样,初中时隐忍内敛的性子,高中时不苟言笑的神态,都和记忆里的高途重叠得严丝合缝。沈文琅看着他,像是看着高途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活了一遍,却也日日被这份相似凌迟着。
这些年,支撑沈文琅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便是抚养乐乐长大。午夜梦回,高途浑身是血的模样总会将他惊醒,心口的剧痛让他恨不得立刻追随而去,可一想到乐乐还需要照顾,他便只能硬生生压下求死的念头,咬着牙撑起一副坚强的躯壳。他给乐乐最好的教育,最细致的关怀,却从不敢在他面前提及高途的过往,只在无人时,对着高途的照片一遍遍忏悔。
终于,乐乐迎来了十八岁成人礼。吹灭蜡烛的那一刻,沈文琅看着眼前与高途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紧绷了十八年的神经骤然松弛。他终于完成了对高途的承诺,将他们的孩子抚养成人。夜里,他摩挲着高途的旧照片,指尖冰凉——他终于可以去找高途了。
可命运再次和他开了个玩笑。成人礼后不久,乐乐迎来了二次分化,竟是极为罕见的S级Omega。更让沈文琅心惊的是,乐乐恋爱了,对象是一位来自P国的Alpha将军,顾晏。
当乐乐红着眼眶,犹豫地说出“我想去实验室,把自己改成Beta”时,沈文琅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多年的噩梦,高途当年隐忍的眼神、伪装的痛苦、最终惨死的结局,一一在他脑海里闪过。他猛地抓住乐乐的手腕,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不行!绝对不行!”
乐乐愣住了,从未见过一向温和的父亲如此失态。“爸,顾晏他讨厌Omega,我只有变成Beta,他才会……”
“变成Beta又怎么样?”沈文琅打断他,眼眶通红,“你以为伪装自己就能幸福吗?你知道你爸爸当年……”话到嘴边,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死死攥着乐乐的手,“听我的,别走那条路,不值得。”
乐乐不明白父亲为何如此激动,却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绝望与痛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沈文琅知道,不解决根源问题,乐乐迟早还会重蹈覆辙。当天下午,他便订了机票,亲自去找顾晏。
军营里,顾晏一身戎装,气场凌厉。面对沈文琅的质问,他沉默片刻,坦诚道:“我确实不喜Omega,总觉得他们过于柔弱,需要依附Alpha生存。”
“但你喜欢乐乐,对吗?”沈文琅盯着他的眼睛,语气沉重,“你讨厌的是Omega的标签,不是乐乐这个人。当年我也一样,因为愚蠢的偏见,毁了我最珍视的人。顾晏,别重蹈我的覆辙。”
顾晏愣住了,他看着沈文琅眼底深不见底的悔恨,想起乐乐每次小心翼翼靠近他时的模样,想起自己看到乐乐委屈时心底的悸动,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意。他确实讨厌Omega的刻板印象,却无法否认对乐乐的喜欢,那份喜欢,早已超越了第二性别的界限。
回去后,顾晏找到了乐乐,笨拙地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固执。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你是Omega还是Beta,都没关系。”
乐乐愣住了,随即眼眶泛红,长久以来的委屈瞬间倾泻而出。
看着乐乐和顾晏冰释前嫌,甜蜜相处的模样,沈文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看着乐乐脸上绽放的笑容,那是高途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幸福,心里既有慰藉,也有酸涩。
曾经,他以为乐乐成年后,自己便可卸下责任,追随高途而去。可如今,他却改变了主意。他看着乐乐牵着顾晏的手,看着他们一起规划未来,看着乐乐身上有了高途从未拥有过的光芒,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死,也不敢死了。
他要活着,看着乐乐穿上婚纱礼服,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看着他和顾晏组建家庭,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看着他生儿育女,享受平凡的烟火气。他要看着乐乐替高途,走完那条本该幸福的路,完成高途未能实现的人生。
夕阳下,沈文琅坐在院子里,看着不远处嬉笑打闹的乐乐和顾晏,嘴角泛起一丝久违的、带着释然的笑容。风拂过脸颊,仿佛带着高途温和的气息,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意。
过往的悔恨与痛苦并未消失,只是被乐乐的幸福冲淡了些许。沈文琅知道,他的余生,将不再是为了忏悔而活,而是为了见证而活。见证乐乐的幸福,见证遗憾的弥补,见证高途以另一种方式,在这个世界上被温柔以待。
这一次,命运终于仁慈,给了他们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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