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沿着水路缓缓南下。 刘晏刻意与王十八亲近,不仅自己常找他说话,还让夫人和儿女都来拜见这位“老人家”,同桌吃饭。可这王十八,非但没显出半分仙气,反而越来越邋遢不堪。衣服污秽不堪,沾着泥点菜叶,头发也油腻打绺,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腐味儿。船舱本就狭窄,这气味更是熏人。刘晏的夫人和儿女私下里都嫌弃得直捂鼻子,仆人们更是躲得远远的。夫人忍不住抱怨:“老爷,您看看他!哪有一点高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个腌臜老叟!您何必对他如此礼遇?” 刘晏却不为所动,反而更加细心照料,嘱咐下人不可怠慢。
船行了几百里水路,眼看就要进入南中地界。王十八突然病倒了!是极凶险的痢疾,上吐下泻,日夜不得安宁。船舱里臭气熏天,连苍蝇都不愿飞进来。仆人们都捂着鼻子,远远地避开,送饭送水都推三阻四,饭也吃不下了。只有刘晏,丝毫不嫌弃,亲自守在王十八的病榻前,喂水喂药,清理污秽,脸上只有深切的忧虑,没有半分厌烦。他温言劝慰:“老人家,好歹喝点热粥汤,身子才有力气……” 然而,王十八的病势一日重过一日,不过几天光景,竟在船上断了气!
刘晏悲痛不已,抚尸痛哭。他感念这段缘分,不顾旁人的眼光和船舱的逼仄,坚持要以礼厚葬。他亲自挑选了上好的棺木(临时在附近购置),置办了寿衣,一路扶灵,将王十八郑重地葬在了驿道旁一处向阳的山坡上,还立了块简单的石碑。送葬时,刘晏哭得情真意切,令随行之人也为之动容。
一年后,刘晏刺史任期结束,奉调回京。 再次路过衡山县,县令照例率人到城郊迎接。寒暄落座后,县令闲聊般提起:“刘大人,说来也怪。您去年带走的那位官家园丁王十八,走了没多少日子,竟自己个儿又跑回来了!下官还纳闷呢,是不是南边水土不服,他受不了差事,您就放他回来了?”
“什么?!”刘晏如遭晴天霹雳,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他……他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县令被他吓了一跳,仔细回想了一下:“呃…大概就是您走后一个多月吧?他自己回来说的,说是奉了大人您的吩咐,放他回来的。下官想着,他本就是县里的园丁,回来就回来吧,还在老地方种菜呢。”
刘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驿站后面的官家园子跑!到了地方,那间熟悉的茅草屋还在,但门虚掩着,里面空空荡荡,除了几件破旧家什,什么都没有。刘晏急忙问旁边的邻居:“老哥,可知王十八去哪了?”
邻居一脸平常:“王十八啊?昨儿个天擦黑的时候走的,背着个小包袱,说去远处亲戚家看看。”
刘晏呆立当场,悔恨、震惊、疑惑交织在一起,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想起,算算日子,王十八“回来”的那天,正是去年在船上病重身亡、下葬的日子!他立刻叫来心腹随从:“快!快带人去去年我们埋王十八的地方,把坟挖开看看!”
随从们虽然觉得这命令古怪,但不敢违抗,带着工具去了。不久,消息传回:那坟被掘开了,棺材里只有几件破旧的衣物,叠放得整整齐齐,尸体竟不翼而飞!
回到京城后,刘晏官运亨通,一路做到宰相高位,还兼管着全国最肥的差事——盐铁专卖。 位极人臣,富贵已极。然而,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年,刘晏突然染上恶疾,来势汹汹,请遍名医,灌了无数汤药,病情却一日重似一日,眼看就要油尽灯枯。家人围在床前,哭成一片,连后事都开始悄悄准备了。
就在这绝望之际,府邸大门被拍得震天响!守门的老仆跌跌撞撞冲进内室,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相爷!相爷!门外……门外来了个人,自称……自称王十八!说要见您!”
一屋子哭声戛然而止!刘晏的夫人又惊又疑,忙道:“快!快请进来!” 家人慌忙把王十八迎进府。只见他依旧是那副乡下老农的模样,脸上却带着从容的微笑,径直走到刘晏病榻前。此刻的刘晏,早已昏迷多时,气若游丝,连亲人都认不得了。
王十八环视一周,对众人说:“你们都退下吧,把帐子都掀开,这些汤药也都撤了。” 众人虽不解,但不敢违拗,依言照做。只见王十八不慌不忙地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油光发亮的葫芦。他拔掉塞子,倒出三粒小豆般大小、乌黑油亮的药丸。又让人取来半碗清水,用一根细细的芦苇杆吸了水,小心翼翼地将药丸送入刘晏口中。他轻轻托起刘晏的头,手指在他喉咙处微微一点,又在他胸口缓缓揉了几下。
奇迹发生了!只听刘晏肚子里“咕噜咕噜”一阵雷鸣般的巨响,仿佛翻江倒海!紧接着,他那紧闭的双眼竟缓缓睁开了!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王十八又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刘晏“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浓痰,整个人竟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精神头十足,哪里还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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