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顾家院角的梧桐树叶“沙沙”响。王磊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本卷边的数学课本，眼睛却盯着村口的方向——自打高考结束，他每天都这样，要么翻旧课本发呆，要么就往村口跑，盼着邮递员能送来成绩通知，可每次都空着手回来。
“磊哥，别等了，菜地的白菜该浇了，我陪你一起去。”张兰拎着个铁皮水桶走过来，桶沿还沾着点泥土，是早上喂猪时溅上的。她知道王磊心里慌，这些天他连觉都睡不好，夜里总翻来覆去，嘴里还念叨着公式。
王磊放下课本，站起身，手指还下意识地抠着课本的边角：“再等会儿吧，说不定邮递员今天就来了……”
“邮递员每天都晌午来，现在才辰时，早着呢。”张兰拉着他的胳膊，往院外走，“菜地的白菜再不浇，就蔫了。你别总想着成绩，就算没考上，咱们还能种庄稼、编竹篮——你编的竹篮，镇上供销社都愿意收，一样能过日子。”
两人走到村东的菜地，绿油油的白菜长得齐腰高，叶子上还挂着露珠。王磊拿起瓢，往菜根上浇水，水流“哗啦啦”渗进土里，可他的心思还在成绩上，瓢里的水洒了不少在裤脚上，自己都没察觉。
张兰看在眼里，拿过他手里的瓢：“我来浇，你坐着歇会儿。”她蹲在菜地里，动作麻利地浇着水，一边浇一边说，“昨天我娘还说，要是你考上了，她就给你做件新衬衫；要是没考上，就教你编竹筐，说编竹筐比种地挣钱多。”
王磊坐在田埂上，看着张兰的背影，心里暖了点——自从嫁过来，张兰从没抱怨过什么，不管他复习到多晚，都陪着他，现在又这么劝他，比他自己还淡定。“兰兰，要是我没考上，你会不会……”
“不会。”张兰没等他说完就回头笑了，阳光照在她脸上，鬓角的碎发闪着光，“不管你考没考上，我都跟你好好过日子。咱们有菜地，能种粮，还能编竹篮，饿不着的。”
王磊看着她，心里的慌劲散了点，站起身接过瓢：“我来吧，你歇着，别累着。”
正说着，就听见远处有人喊：“兰兰！在家吗？”
张兰抬头一看，是她娘，手里拎着个蓝布包，包角鼓鼓的，一看就装了不少东西。“娘！您怎么来了？”
兰母走到菜地边，把蓝布包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个鸡蛋，还有一包红糖，红糖纸包得整整齐齐，上面还印着“供销社专供”的字样。“我想着你们最近忙，家里鸡蛋不多了，给你们捎点来。王磊，成绩还没下来？”
王磊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还没呢，再等等。”
“别慌，好事多磨。”兰母在田埂上坐下，拍了拍他的手，“孩子，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考没考上都没关系，你这么勤快，又肯学，以后肯定有出息。就算没考上，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不至于饿肚子。”
张兰蹲在旁边，帮娘整理着蓝布包：“娘，昨天婆婆还说，您上次送的红糖好，煮鸡蛋特别甜。”
兰母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前阵子李桂英对自己有意见，那次教兰兰处事，被李桂英误会，后来还是清月调解才解开。这次来，她也是想缓和缓和关系，毕竟两家是亲家，以后还要常来往。
果然，刚走进顾家院子，就看见李桂英从灶房出来，手里拿着个粗瓷杯，里面泡着晒干的菊花：“亲家母来了，快坐，喝杯菊花茶，解解暑。”
兰母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暖了——以前李桂英见了她，要么话少，要么就有点冷着脸，现在能主动递茶，倒是出乎她意料。“亲家母客气了，我就是来看看兰兰和王磊。”
“多亏你教得好，兰兰这孩子懂事。”李桂英坐在她对面，语气软了不少，“王磊复习那阵子，兰兰天天陪到半夜，还帮他抄笔记、煮粥，比我这个当娘的还细心。以前是我误会你了，你别往心里去。”
兰母赶紧摆手：“亲家母别这么说，我那天说话也没分寸，让你生气了。都是为了孩子，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
两人聊着天，倒比以前亲近了不少。从那以后，兰母每隔两天就来一趟，有时带鸡蛋，有时带刚蒸好的玉米面馒头，每次都要跟王磊说几句宽心话，劝他别太焦虑。
有天下午，王磊又躲在西厢房叹气——他早上去镇上赶集，听见有人说今年高考分数线可能比去年高，心里更慌了，连饭都没吃好。兰母正好来送红糖，听见屋里的叹气声，推门走了进去。
“王磊，咋一个人躲屋里？”兰母坐在炕边，看着他面前摊开的准考证，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脸憨厚，“是不是又在想成绩的事？”
王磊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闷：“大娘，我怕考不上……复习了大半年，要是没考上，我都对不起您和娘，还有兰兰。”
“傻孩子，考不上有啥对不起的？”兰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年让兰兰读书，就是想让她能帮衬你，不管你考不考得上，你们俩好好过日子就行。要是真没考上，咱们就去镇上开个小铺子，卖你编的竹篮——你编的竹篮结实又好看，肯定有人买，兰兰还能帮着看店，不比种地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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