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县体育馆的晨光刚透过窗户洒进候场区,陈祖望正低头系着徒弟们凑钱买的球鞋,指尖刚碰到鞋带,就觉出周围的气氛不对。
原本热闹的候场区突然静了下来,几道目光像针似的扎在他背上,带着点异样的审视。
他抬头望去,就见昨天那几个穿红运动服的选手正围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压低声音说着什么,眼神时不时往他这边瞟。
鸭舌帽男人手里攥着个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抬头时,目光和陈祖望撞了个正着,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又很快移开了。
“师傅,他们好像在说你。”
小栓子凑过来,小声说,刚才他去接水,隐约听见“黑五类”“成分不好”几个字,心里慌得厉害。
陈祖望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就见主办方的工作人员老李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有点沉:“陈祖望,你跟我来一下。”
他心里咯噔一下,跟着老李走到走廊拐角。
老李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递给他:“有人举报你,说你家以前是‘黑五类’,成分不好,不配参加县里的比赛,让我们取消你的资格。”
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陈祖望父曾为地主,属黑五类分子,不应参与正规赛事,玷污武术名声”。
陈祖望攥着纸条,指节捏得发白,心里像被石头砸了下,又闷又疼——他以为离开村子,没人会提这些旧事,没想到在赛场还是被揪了出来。
“李同志,俺爹那是解放前的事,早就平反了!”
陈祖望急着解释,声音都有点颤,“俺练拳凭的是真本事,跟成分没关系!”
老李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昨天打得好,可规矩就是规矩,有人举报,我们就得查。现在离第二轮比赛还有半小时,你先回去等消息,要是查出来情况属实,只能按规定取消资格。”
陈祖望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头。
他走回候场区,刚坐下,二柱子就跑了过来,眼里满是火气:“师傅,是不是有人说你坏话?俺去揍他们!”
“别冲动。”
陈祖望拉住他,声音有点哑,“没事,等主办方的消息就行。”
可他心里没底——万一真取消资格,不光自己的努力白费了,还辜负了公社的推荐,辜负了袁守一、刘翠花和徒弟们的期待。
周围的选手也都知道了消息,有人同情,有人看热闹。
昨天被他打败的赵建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刚才听见是邻县的人举报的,他们就是怕你赢,故意找茬。你的功夫比我好,凭啥取消资格?”
陈祖望心里一暖,刚要道谢,广播就响了:“第二轮比赛即将开始,请选手陈祖望、王磊到拳台准备!”
他愣了下,老李刚才说让等消息,怎么还让比赛?
赵建军推了他一把:“别愣着,赶紧上!只要站上拳台,他们就不能随便取消资格!”
陈祖望点点头,攥紧手腕上的护腕,快步走向拳台。
对手王磊已经站在台上,个子不高,却很壮实,练的是查拳,听说拳脚利落,昨天首轮也是一拳KO了对手。
他见陈祖望上来,只是冷淡地抱了抱拳,眼神里没什么温度——显然,他也听说了“黑五类”的流言。
哨声一响,王磊率先发起攻势。
他的查拳讲究“快打快收”,拳头带着劲直逼陈祖望胸口,脚步迈得又急又稳,拳台上的帆布被他踩得“咚咚”响。
陈祖望心里还想着流言的事,有点分神,没避开第一拳,胸口被砸了下,疼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师傅!”二柱子在观众席喊了声,声音都变了。
陈祖望定了定神,甩开头绪,想起袁守一说的“打拳时别想别的,眼里只有对手”。
他深吸一口气,脚底下使出“云手”的步法,左右闪避,双手轻轻拨开王磊的拳头,动作渐渐稳了下来。
王磊越打越急,他听说陈祖望是“黑五类”,心里憋着股劲,想赶紧赢了他,显得自己“根正苗红”。
他猛地使出“腾空飞脚”,身子跃起,右腿直踹陈祖望面门,力道大得能听见风声。
陈祖望赶紧往后撤,可脚底下没踩稳,往后滑了半步。
就在这时,王磊落地时也没站稳,重心往侧边一歪,身子晃了晃,眼看就要摔下拳台——拳台边没有护栏,摔下去少说也得磕破头。
观众席瞬间安静下来,二柱子吓得站了起来,刘翠花攥着布巾,手心全是汗。
王磊自己也慌了,眼睛瞪得圆,身子已经探出了拳台边缘,手忙脚乱地想稳住,却没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祖望猛地冲了过去!他左脚往前跨出一大步,右手伸出去,抓住王磊的胳膊,左手托住他的腰,脚下使出“青龙出水”的招式——身子往前倾,力道顺着胳膊传到王磊身上,轻轻一拉一托,就把王磊拉回了拳台。
“砰”的一声,两人都站稳了。
王磊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刚才那一下,他感觉自己差一点就摔下去了。他看着陈祖望,眼神里满是惊讶,还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他还想着要赶紧赢了这个“黑五类”,可人家却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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