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今晚又有人来借诗读呢——或许是住在巷尾的退休李老师,他总爱在晚饭后来,说想读首学生当年写给他的旧诗,每次读的时候,都要戴上老花镜,手指轻轻点着诗稿上的字,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或许是林晓,带着他新写的句子来修改,说不定又会蹦出一两句“星星掉在井盖里,成了路灯的倒影”这样的话;又或许,是哪个晚归的人,累得不想说话,就想坐在藤椅上,听会儿一尘念诗——念聂鲁达的“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念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听诗里的风吹过田野,吹过山川,吹走一身的疲惫。
“走。”一尘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亮了点,他把手里的空汽水瓶扔进旁边的铁皮垃圾桶,“哐当”一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传得很远,像在跟刚才那些挫败、那些不被理解,郑重地告了个别。“回去修书架去。刚才路过旧货市场的时候,看见个挺结实的旧木梯,刷层漆就能架在窗边当花架,刚好能放你上次捡的那盆绿萝。”
他摸了摸斜挎着的帆布包,里面的策划案边角还在硌着腰——刚才被经理扔回来的时候,边角被折了点皱,现在摸起来硬硬的。可这次,那硌人的边角不像之前那样扎得人难受,反倒像颗没灭的火星,硌得人心里有点痒,有点暖,想赶紧回去,把这火星好好护着,让它再燃亮点。
阿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突然被点亮的灯泡,他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快,差点把脚边的汽水瓶踢倒,连忙伸手扶住,然后拍了拍裤子上沾着的梧桐叶碎渣,语气里满是雀跃:“早说啊!我还知道有家五金店,老板人特好,卖的钉子又便宜又结实,顺路去看看,再买两卷细铁丝,给书架加固加固——对了!街角的刘老太太今天摆摊卖毛线呢,上次我看见有浅灰色和米白色的,软乎乎的,咱买两团回去,给藤椅缝个垫儿,以后谁来坐,都能软和点,不像现在,硌得屁股疼。”
两人并肩往巷子深处走,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哒哒的,和梧桐叶的“哗啦”声混在一起,像一首简单的歌。阿哲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回去再熬点绿豆汤,冰在冰箱里,晚上有人来就能喝……对了,林晓说想在墙上贴点星星灯,咱下次去批发市场看看,买串便宜的……”
一尘听着,嘴角慢慢翘了起来。他手里捏着那片梧桐叶,叶子的潮气已经慢慢散了,变得有点干,却更挺括了。风又吹过来,带着点汽水的甜凉味,吹起他帆布包的带子,也吹起阿哲额前的碎发。巷子深处的那盏暖黄灯光越来越近,像在朝着他们招手,而他们脚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像两条紧紧靠在一起的线,牵着彼此,也牵着巷尾那间亮着灯的地下室。
走到旧货市场门口时,阿哲拉着一尘拐了进去。市场里很热闹,卖旧家具的、卖二手书的、卖小摆件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在一起,却让人觉得踏实。那个旧木梯就靠在角落,是深棕色的实木,虽然有点掉漆,却看得出来用料扎实。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见他们来,笑着说:“这梯子结实着呢,之前是人家装修用的,现在用不上了,你们要的话,二十块拿走。”
阿哲还在跟老板讨价还价:“十五块呗,你看这漆掉的,我们回去还得刷漆呢……”一尘却已经掏出了二十块钱,递给老板:“不用讲了,这梯子我们要了。”他蹲下来,摸了摸梯子的横档,木纹清晰,手感很实在,像能稳稳地托住那些绿萝,托住那些爬在上面的藤蔓。
阿哲见他付了钱,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拍了拍梯子:“行吧,二十就二十,这玩意儿绝对值。”两人一起把梯子抬起来,往五金店走。路过卖毛线的摊子时,刘老太太正坐在小马扎上织围巾,见他们来,笑着招呼:“俩小伙子,买毛线啊?今天刚进的新货,软和得很。”
阿哲凑过去,拿起那团浅灰色的毛线,捏了捏,确实软乎乎的,像。“老太太,这两团多少钱?浅灰和米白各一团。”“一共十五块,给你们算便宜点,年轻人做点事不容易。”老太太说着,把毛线用塑料袋装好,递到他们手里,还额外塞了两根织针:“拿着,缝垫子能用得上。”
从五金店出来时,两人手里又多了袋钉子和铁丝。阿哲扛着木梯,一尘提着毛线和钉子,脚步轻快地往地下室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落在地上,像一幅小小的画。快到地下室门口时,就看见林晓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个纸袋子,见他们来,连忙跑过来:“一尘哥,阿哲哥!我妈烤了饼干,让我给你们带点。”
他把纸袋子递过来,里面的饼干还热着,香气从袋子里飘出来,混着巷子里的饭菜香,暖得人心尖发颤。一尘接过袋子,摸了摸林晓的头:“谢谢你啊,快进去吧,里面灯亮着。”林晓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刚进门就喊:“哇!这个木梯是要当花架吗?太好了,以后绿萝就能爬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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