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后半程,萧景汐以更衣为由,暂时离席,想到花园透透气。王府花园占地极广,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在雪夜中别有一番景致。
她独自走在覆雪的小径上,冷冽的空气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刚才出手,完全是身体本能反应。这具身体里蕴含的力量和战斗意识,远超她的想象。萧景淮说她曾是行走江湖的女侠,看来并非虚言。
可是……那个关于大火的模糊记忆,那个华服女子……又是怎么回事?顾清辞的身世,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正凝神思索,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萧姑娘好雅兴,独自在此赏雪。”
萧景汐转身,只见三皇子李恒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花园,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座小亭下,含笑望着她。他今日穿着一身墨紫色常服,披着玄色大氅,在这雪夜中,显得雍容而深沉。
“三殿下。”萧景汐微微屈膝行礼。
“姑娘不必多礼。”李恒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清冷的脸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方才席间,受惊了吧?武德侯府的人,向来粗鲁,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无妨,小事而已。”萧景汐语气平淡,不欲与他多言。不知为何,她对这位看似温润的三皇子,总有一种本能的警惕。
李恒却仿佛未觉她的疏离,自顾自地说道:“本王观姑娘身手,绝非寻常。听闻姑娘曾游历天下,想必见识广博。不知姑娘对如今北境局势,有何看法?”
他这话问得突兀,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
萧景汐(顾清辞记忆)微微蹙眉。北境局势?她的记忆里只有江南的烟雨和宅院里的算计,何曾关心过这等军国大事?但奇怪的是,听到这个问题,她脑海中竟自动浮现出一些关于边关地貌、部族分布的零碎信息,甚至对某些战略要点,都有一种模糊的直觉判断。
这又是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和本能吗?
她斟酌着词语,尽量不露破绽:“民女一介女流,岂敢妄议军国大事。北境安稳,自有陛下和边关将士操劳。”
李恒笑了笑,并不深究,转而道:“姑娘过谦了。方才姑娘那一手,可谓惊艳四座。说起来,姑娘的风采,倒让本王想起一位故人……”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萧景汐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什么:“一位很多年前,不幸罹难的……前朝公主。”
前朝公主?!
萧景汐心中猛地一跳!那个大火中的华服女子……难道……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依旧平静无波:“殿下说笑了,民女出身乡野,怎会与凤子龙孙相提并论。”
李恒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神色如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随即又笑道:“是本王唐突了。只是觉得姑娘气度非凡,颇有皇家风范,故而心生感慨罢了。”
他又闲谈了几句,见萧景汐始终反应冷淡,便识趣地告辞离去。
看着李恒消失在雪夜中的背影,萧景汐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前朝公主……大火……顾家收养……
难道,顾清辞的真正身世,竟与前朝皇室有关?!
这个猜测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和……危险!
她必须弄清楚!这不仅是为了化解体内那道残魂的执念,更是为了……她自己(无论是顾清辞还是萧景汐)的未来!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大氅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萧景淮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阿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三皇子他……没为难你吧?”
他远远看到李恒与阿姐交谈,心中警铃大作。
萧景汐拢了拢带着他气息的大氅,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没有,只是闲聊几句。”
她抬头看着萧景淮,月光下,他俊美的脸庞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这个男人,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可是,关于身世的秘密,能告诉他吗?告诉他之后,又会引来怎样的风波?
萧景淮看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心中一软,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冬夜的寒意,也暂时抚平了她心中的不安。
萧景汐(顾清辞记忆)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感油然而生。或许……可以相信他?
而萧景淮感受着怀中人的温顺,心中那份卑劣的窃喜与巨大的满足感再次涌起。无论她是阿姐,还是拥有顾清辞记忆的她,此刻,在他怀里的,是他渴望了十几年的人。
只是,三皇子那句关于“前朝公主”的试探,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看来,京城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而他怀中的珍宝,似乎也牵扯着更复杂的漩涡。
裕王府的夜宴,在表面的觥筹交错下,暗流愈发汹涌。萧景汐之名,经此一夜,彻底响彻京城权贵圈,不再是依附于萧景淮的“姐姐”,而是以其自身卓绝的风采与武功,赢得了“修罗仙”的称号——貌若谪仙,手段却如修罗般凌厉。
但在这盛名之下,关于身世的谜团,关于前朝的隐秘,正如同雪地下的暗芽,悄然滋生,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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