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墨茶楼一晤,如同在永宁心中点亮了一盏灯,虽未能照亮全部迷局,却让她隐约窥见了那庞大阴影的轮廓与源头,以李甫为首的势力集团,其触角之深、野心之大,远超她之前的想象。
这认知让她心惊,也更坚定了她必须做些什么的念头。
然而,未等她理清思绪,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宫中便又来了帖子。
这一次,是李贵妃下的邀约,请她三日后入宫,赴重华宫举办的赏梅宴。
帖子措辞亲热,称“宫中红梅初绽,娇艳可喜,特设小宴,邀妹妹共赏,说说体己话儿”。
永宁拿着这描金刺花的精致帖子,却只觉得指尖冰凉,仿佛捏着的是一条毒蛇的信子。
李贵妃的赏花宴,说说体己话。
这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自她嫁入霍家,李贵妃明里暗里的刁难、试探、甚至那日宫宴上将她推至风口浪尖的举动,历历在目。
如今突然示好,其心可诛。
她几乎能肯定,这场赏花宴,必是宴无好宴。
或是拉拢,或是进一步试探,或是布下了什么新的陷阱,等着她往里跳。
去,还是不去。
永宁心中挣扎。
不去,便是公然拂了贵妃面子,授人以柄,正好给了对方发作的借口。
去,则无疑是深入虎穴,步步惊心。
她思忖良久,最终一咬牙。
躲,终究不是办法。既然对方出招,她便只能接招。正好也可借此机会,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位贵妃娘娘,究竟意欲何为。
她稳住心神,回了帖子,表示届时定准时赴约。
三日后,永宁仔细斟酌了衣饰,既不过分招摇,也不失皇家公主与侯夫人的体面,乘马车入了宫。
重华宫内果然暖香袭人,几盆精心培育的宫粉梅、绿萼梅开得正盛,幽香浮动。
殿内已到了几位与李贵妃交好的嫔妃和宗室女眷,个个珠光宝气,言笑晏晏。
李贵妃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照人,见到永宁,未语先笑,亲热地迎上来拉住她的手:“好妹妹,可算把你盼来了,快来看看本宫这儿新得的几盆梅桩,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弄进宫的。”
她表现得如此热络,仿佛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
永宁心中警惕,面上却只得挤出得体的笑容,依言称赞了几句梅花。
李贵妃携着她的手,将她引入席中,位置就安排在自己下首,显得极为看重。
她不住地嘘寒问暖,从永宁的饮食起居问到霍凛的伤势恢复,语气关切至极。
“听闻前些日子围场惊险,可把本宫担心坏了,侯爷那般英雄人物,竟也有小人暗算,真是天理不容。”李贵妃柳眉倒竖,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陛下也是震怒,已责令严查了,妹妹放心,定会给你们夫妻一个交代!”
永宁垂眸,轻声道:“劳贵妃娘娘挂心,侯爷伤势已无大碍。陛下圣明,自有公断。”
“那就好,那就好。”李贵妃拍着她的手,叹道,“说起来,咱们女人家真是不易。夫君在外头拼杀建功,咱们在里头提心吊胆。尤其是妹妹你,嫁过去没多久,就经历了这许多事……唉,真是委屈你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试探:“本宫听说,侯爷性子冷,忙于军务,时常冷落了妹妹?若是他有什么不尽心的地方,妹妹可千万别委屈自己,尽管来跟本宫说,本宫替你向陛下告状去。”
永宁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温婉:“娘娘说笑了。侯爷待我极好,只是军务繁忙,妾身理当体谅,不敢抱怨。”
“哦,是吗?”李贵妃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笑道,“那就好,看来外头那些闲言碎语,果然都是胡说八道,本宫就说嘛,妹妹这般品貌才情,又是金枝玉叶,侯爷怎会不喜爱?”
她将“流言”之事点出,却又轻轻揭过,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气氛越发“融洽”。
李贵妃挥退左右乐师舞姬,只留几个心腹宫人在旁伺候,显得愈发“体己”。
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幽怨起来:“其实啊,今日请妹妹来,也是想跟妹妹说几句贴心话。这宫里看着花团锦簇,实则……冷暖自知。陛下虽好,但后宫姐妹众多,陛下又能记得谁几分,说到底,咱们女人,还是得自己心疼自己,也得互相帮衬着点才是。”
她目光盈盈地看着永宁,意有所指:“妹妹你说是不是?就像我们李家与霍家,虽说在朝堂上或许有些政见不同,但那都是男人们的事。咱们女人之间,何必掺和那些,理应多亲近亲近才是。我兄长也常在家中说,侯爷是国之栋梁,只是性子直了些,有时易得罪人,若能彼此多些沟通体谅,于国于家,岂不都是好事?”
永宁心中警铃大作,来了。
这才是今日宴会的真正目的,试图通过她来软化霍凛,甚至拉拢霍凛。
她垂下眼睫,故作懵懂:“朝堂大事,妾身愚钝,不敢妄议。侯爷常教导,为臣者,但知忠君爱国,恪尽职守,其他非分之事,不应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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