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公主却无法像他那样平静。
她坐在那里,感觉那道无形的、冷硬的气场始终笼罩着她,让她无法真正放松。她忍不住去观察他。
她看见他喝酒的方式,干脆利落,不像文臣们那样小口品酌,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豪饮的痛快。她看见他放在案上的手,指节粗大,布满厚茧和几道浅白的旧伤疤,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双京城公子哥儿保养得宜的手都不同,那是一双真正握过刀剑、拉过弓弦的手。
她看见当舞姬们旋转着水袖、媚眼如丝地掠过他席前时,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演练,甚至隐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这与席间某些看得目不转睛、面露痴迷的官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还看见,当那盘用冰山寒气镇着的葡萄再次被内侍呈到他面前时,他看都未看一眼,只微微摆了摆手。
冰山……永宁的目光不由转向那座晶莹剔透、散发着缕缕寒气的庞大冰雕。它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让人心头发颤。她隐约知道这是李尚书献给将军的贺礼,却不太明白为何殿内的气氛,在冰山抬进来后,变得有些奇怪。她只是本能地觉得,这座华丽冰冷的物件,与那位同样让人感到压迫和冰冷的将军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诡异的联系。
一种她这个年纪和经历还无法完全理解的、属于成人世界和权力中心的复杂联系。
“皇妹似乎对这冰山很感兴趣?”皇帝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永宁回过神,连忙摇头:“臣妹只是觉得……它很美,也很冷。”她实话实说。
皇帝笑了笑,意味不明地看了霍凛一眼:“是啊,很美,也很冷。就像我朝的边关,壮丽辽阔,却也苦寒艰险。全赖霍卿这样的将士戍守,我等才能在京中安享太平,欣赏这般‘美景’。”
又一次,将霍凛与边关的苦寒、与这冰山的冰冷捆绑在一起。
霍凛举杯:“守土卫疆,臣之本分。陛下与百官运筹帷幄,安定朝堂,方是天下太平之根本。”他再次将功劳推了回去,语气平淡无波。
永宁听着皇兄与霍将军一来一往的对话,明明言辞客气,褒奖有加,她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像是隔着一层薄纱看东西,朦胧不清,却又隐约能感觉到纱后的棱角。
她忽然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宫人们私下议论,说陛下对霍将军既倚重又忌惮,说将军功高震主,说朝中很多文官都不喜欢他……
她那时只当是闲话,并未深思。此刻身临其境,感受着这宴会表面热闹之下涌动的暗流,她才模糊地触碰到了那些话语背后沉甸甸的重量。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一名风尘仆仆、身着边军服饰的传令兵在殿门口被侍卫拦住,他焦急地递上一封插着羽毛的信函,低声急促地说着什么。
侍卫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快步穿过歌舞的人群,将信函呈送御前。
赵全接过,检查了一下火漆,才躬身递给皇帝。
殿内的乐声和笑语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疑问,聚焦在那封突如其来的边关急报上。
皇帝拆开信,快速浏览,眉头微微蹙起。
霍凛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目光锐利地投向皇帝手中的信纸。那是军中信使特有的装束和文书格式,他再熟悉不过。
永宁公主的心也提了起来,她看到霍将军周身那股原本有些沉敛的气息,在看到急报的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如同宝剑即将出鞘。
皇帝看完,沉吟片刻,并未立刻说话,而是将信纸轻轻放在案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整个麟德殿安静得能听到冰山上融化的水滴落入下方玉盘的声音。清脆,却令人心头发紧。
“霍卿,”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北狄残部,劫掠了边境两个村落,烧杀一番后,遁入漠北了。”
消息传出,殿内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岂有此理,败军之将,还敢如此猖狂!” “陛下,当立刻发兵追剿!” “漠北地域广阔,追剿谈何容易……”
霍凛的眉头锁紧,那道疤痕也随之显得更加凌厉。他沉声道:“陛下,是臣疏忽,未竟全功,留下后患。请陛下准臣即刻返回北疆,清剿残敌。”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立刻就要披甲上马的杀伐之气。这股气势骤然迸发,惊得近处的几位文官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
永宁公主也被这瞬间的杀气激得心口一颤,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杀神”二字的含义。
皇帝却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和:“哎,霍卿何必急于一时?残寇疥癣之疾,不足为虑。你刚经历大战,又长途跋涉回京,正当休整。此事,朕自有安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回霍凛身上,语气加重了几分:“况且,朕的镇北侯、朕的‘镇岳’剑刚刚册封授予,岂有立刻便再赴险地的道理?今日是爱卿的凯旋庆功宴,这些琐事,容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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