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冠冕堂皇,情真意切,既表达了忠君为国之心,又抬出了战死的将士,堵得众人一时无言。
那宗室老王爷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讪讪地喝了一口酒。
皇帝眼底那丝探究微微收敛,笑容不变,甚至带上了几分赞许:“爱卿心系边关,体恤士卒,朕心感动。既然如此,此事便依爱卿,容后再议。只是莫要因此而误了终身才好。”
“谢陛下体谅。”霍凛垂首。
然而,他敏锐地察觉到,在他拒绝的那一刻,御座旁侍立的一位中年宦官——皇帝的心腹大太监赵全,几不可察地微微皱了下眉。而另一侧文官队列中,李甫与王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联姻之议,绝非偶然兴起。
冰山散发的寒意,似乎又浓重了几分。它不仅仅是对他军功的忌惮,更开始试图侵入他的私人领域,捆绑他的未来。
宴至中段,歌舞暂歇,皇帝似有些倦意,以手支额,慵懒地看向那座冰山,忽道:“霍卿久在边塞,想必见惯了冰雪。觉得李爱卿这冰山,雕得可还精巧?”
瞬间,所有目光再次聚焦。
李甫也含笑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霍凛看向那座冰山。冰棱锐利,寒光闪闪。
他缓缓开口:“回陛下。北疆的冰雪,粗粝狂暴,能埋没千军万马,是杀人的刀。李尚书这冰山,精巧绝伦,巧夺天工,是…悦目的景。臣一介武夫,惯看的是杀人的刀,对此悦目之景,唯有赞叹,却不敢妄评精巧与否。”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殿内静了一瞬。
这话听着像是自谦,实则泾渭分明地将边疆与京城、战场与宫廷、实用与奢靡割裂开来。甚至隐隐暗指,这精巧之物,于国于民,并无大用。
李甫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呵呵笑道:“霍将军说的是。边塞苦寒,将士艰辛,岂是京城安逸可比。此物不过是博陛下一笑,聊表臣等对将军敬慕之心罢了,岂敢与将军经历的凛冽风雪相提并论。”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对霍凛的奉承和对皇帝的忠心之上。
皇帝轻笑出声,指了指李甫:“好你个李甫,倒是会说话。”他又看向霍凛,目光深沉,“不过霍卿所言,亦是实情。边关将士之苦,朕虽深居宫中,亦常感念于心。今日之盛宴,今日之封赏,皆因有霍卿及众将士浴血奋战而来。朕,敬众卿。”
又是一轮集体举杯。
霍凛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皇帝的话无可指摘,但他听出了那“深居宫中”与“边关将士”之间刻意划出的界限。皇帝在不断地提醒他,也提醒所有人,谁是君,谁是臣;谁是享受太平的人,谁是制造太平的人。
恩威并施,拉打结合。
这场盛宴,每一刻,每一句,都是一次无声的交锋,一次权力的微妙平衡。
此时,一队宫女袅袅婷婷上前,为各位大臣更换酒水、奉上新的佳肴。一名身着淡绿色宫装、身量未足的小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为霍凛案上的酒杯斟酒。
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被那冰山散发的寒气所激,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酒液竟洒出少许,溅湿了霍凛的紫袍袖口。
“奴婢该死!将军恕罪!”小宫女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跪地求饶,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一旁的内侍监脸色骤变,厉声喝道:“蠢笨的东西,冲撞了侯爷,还不拖下去。”
立刻有两名太监上前。
霍凛抬手阻止:“无妨。”他看了一眼袖口那点微不足道的湿痕,目光落在那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宫女身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经沙场者特有的威严,“起来吧。下次小心些。”
小宫女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颤声道:“谢…谢侯爷,谢侯爷。”这才慌忙起身,退到一旁,依旧惊魂未定。
这只是宴席间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几乎无人留意。
然而,御座之上的皇帝,却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他唇角那抹惯常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许,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悠然地品了一口酒。
但霍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那一瞬间神色的变化。
那并非对宫女失仪的恼怒,也非对他宽宏大量的赞许,而是一种…更深的、了然的审视。仿佛通过他对一个卑微宫女的态度,印证了某种猜测,或是看到了某种他期望看到的特质。
仁慈?或者说,是那种军人对弱小者惯有的、不屑计较的傲慢?
霍凛无从分辨。他只觉那目光如细针,穿透华服,刺入肌理,试图剖析他内里的真实。
这令他感到一种比面对千军万马时更深的不适。战场上,敌我分明,刀剑往来,生死各凭本事。而在这里,每一道目光,每一句言语,甚至每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都可能被解读、被利用,编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盛宴已近尾声,酒气蒸腾,笑语喧嚣,人人脸上都带着醉意与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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