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捷报带来的振奋尚未完全消散,一股阴冷的暗流便在长安城的深处悄然涌动,提醒着所有人,权力的游戏从未真正停止,只是换了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进行。
冷宫,名副其实。
这里与紫微城的金碧辉煌仿佛是两个世界。宫墙斑驳,杂草丛生,连空气都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被废黜的王皇后,如今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只被内侍监含糊地称为“王氏”,便被囚禁在这座宫殿最荒僻的角落里。
自那日被从椒房殿拖走,她便与外界的联系彻底断绝。曾经的母仪天下,如今的阶下之囚,巨大的落差和未知的恐惧日夜折磨着她。她不知道父亲和兄长怎么样了,不知道王家是否已遭清算,更不知道那个冷酷的女帝会如何处置自己。
每日送来的饭食粗粝不堪,看守的宫人面色冷漠,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这种无声的凌迟,比直接的刑罚更令人绝望。她试图哭闹,试图绝食,但除了换来更严厉的看管和嘲讽,没有任何作用。
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寒风吹得破旧的窗棂呜呜作响,如同鬼哭。王氏蜷缩在冰冷的床榻上,身上只有一床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棉被。她回想着自己的一生,出身显赫,嫁入东宫,母仪天下,曾经是何等风光!可如今,家族倾覆,自身难保,这一切,都源于那个女人!
恨意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脏。她恨苏璃,恨她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儿子的江山,恨她将自己和家族逼入绝境。她也恨云珏,恨他的懦弱无能,恨他竟心甘情愿地将皇位拱手让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她挣扎着爬起来,找出了自己入宫时母亲偷偷塞给她的、一直贴身藏着的,一匹质地尚算细软的素绫——本是让她在宫中打点用的,如今却成了了结性命的工具。
她颤巍巍地将素绫抛过腐朽的房梁,打了一个死结。站在摇晃的凳子上,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那轮被乌云半遮的冷月,眼中流下两行混合着怨恨与解脱的泪水。
然后,她猛地踢开了脚下的凳子。
身体下坠的窒息感瞬间传来,痛苦让她本能地挣扎,但求死的意志压倒了一切。在意识彻底模糊前,她用尽最后力气,咬破指尖,在身旁冰冷的墙壁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几个血字:
“愿生生世世不复入帝王家……”
当次日清晨,送饭的宫人发现她悬挂在梁上、早已僵硬的尸体,以及墙上那触目惊心的血书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去禀报。
消息传到紫宸殿时,苏璃正在批阅关于筹备女子乡试的奏章。她闻言,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朱笔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她沉默了片刻,脸上看不出喜怒。
“知道了。”她淡淡地说,“按宫规,以庶人之礼,葬了吧。那血书……清理掉。”
“是。”内侍监躬身应道,小心翼翼地退下。
苏璃放下笔,走到窗边。王氏的死,在她意料之中。那种从云端跌入泥沼的落差,以及家族覆灭的打击,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女。那封血书,与其说是控诉,不如说是绝望的悲鸣。
“不复入帝王家……”苏璃低声重复了一句,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深宫,这至高的权力,本就是吞噬人性的漩涡,进来了,又有几人能全身而退?王氏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并未因此事而有太多波澜。王氏的存在,本就是新朝的一个隐患,她的“自尽”,某种程度上,算是替苏璃解决了一个麻烦。至于那点微末的同情,早在多年的政治倾轧中消磨殆尽了。
几乎就在王氏死讯传开的同时,另一条消息也以隐秘的方式,在特定的圈子里迅速流传开来。
前吏部尚书,王氏的父亲,在被迫“告老还乡”,离开长安前往老家太原的途中,于崎岖的太行山道上,连人带轿,“意外”坠入了万丈深渊。搜寻的官兵只找到了摔得粉碎的轿子和几具血肉模糊、被野兽啃噬过的尸体,已然无法辨认。
“意外”?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心中都打了个寒颤。
哪有那么巧的意外?王尚书虽然失势,但毕竟是经营多年的老臣,身边岂会没有几个忠仆护卫?那太行山路虽险,也不至于让一个前尚书如此轻易地坠崖身亡,甚至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这分明是斩草除根!
是谁动的手?是程怀亮奉了密旨?是李靖在北境大捷后,女帝权威更盛,不再需要顾忌?还是某些急于向新帝表忠心的人,自作主张下的黑手?
没有人敢去深究,也没有人会公开谈论。大家只是在私底下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恐惧。
王氏父女的接连“意外”,像是一道无声的警告,清晰地传递给了所有还在观望、甚至暗中心怀不满的旧势力:顺从,或许还能保全;反抗,或者仅仅是存在着构成潜在威胁,结局便是灰飞烟灭。女帝的仁慈,是有限的,她的铁腕,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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