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元凤翔的诏书墨迹未干,开女子科考的惊雷尚在天下士林间回响,新朝首次大朝会便在紫宸殿举行。
选择紫宸殿而非象征最高权力的太极殿,本身便是一个微妙的信号。太极殿过于庄重宏大,是举行最盛大典礼之地,而紫宸殿则更偏向于日常议政。苏璃此举,意在表明她并非要一味凸显女性身份的特殊,而是要脚踏实地,将这皇帝的职责履行好。然而,当她端坐于那略作修改、去除了过多雄性装饰、更显雍容宽大的御座之上时,其本身的存在,便已是一种无声的宣言。
殿内百官肃立,气氛相较于禅位大典时,少了几分观望与忐忑,多了几分务实与审慎。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人精。他们明白,龙椅上这位新君,手段、魄力、根基皆备,绝非可以轻易糊弄之辈。如今之计,唯有尽快适应新的格局。
“众卿平身。”苏璃的声音透过微微晃动的十二旒珠玉传来,平静中自带威仪。
“谢陛下。”百官起身,垂首恭立。
没有过多的寒暄与过渡,苏璃直接切入正题。她深知,自己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打破千年常规,若不能迅速拿出足以服众的政绩,仅靠权威压制,终非长久之计。而开女子科考,便是她新政的第一块试金石,也是她必须牢牢掌控在手中的领域。
“前日所颁开科取女之诏,乃为国取材之大计,亦为革新积弊之始端。”苏璃目光扫过台下众臣,“然,此事千头万绪,关乎礼法、教育、选官等诸多方面,若仍由旧有衙门兼管,恐职责不清,效率低下,易生推诿掣肘之事。”
她顿了顿,给予众人消化的时间,随后清晰地下令:
“故此,朕决议,特设 **‘凤阁’** 一署,独立于六部之外,专司女子教育、科举事宜,以及中低级女官的选拔、考核与派遣。凤阁设令一人,总领阁务,秩同二品;其下设丞、郎、主事等员,由朕亲自遴选任命。”
“凤阁”二字一出,不少官员心中又是一动。以“凤”为名,其意自明。而且独立于六部,直接向皇帝负责,权力可谓不小。这显然是新帝要亲自打造的一把利剑,也是她推行新政的核心班底。
那么,由谁来执掌这至关重要的“凤阁”呢?众人心中暗自揣测。
答案很快揭晓。
苏璃的目光转向文官班列中前端的一个位置,那里站着一位身着郡主冠服的年轻女子——云琼。
“镇国长公主云琼。”苏璃唤道。
“臣在。”云琼应声出列,步履沉稳,向御座行礼。她今日亦穿着较为正式的宫装,气质沉静,眉宇间却蕴藏着与她母亲相似的坚毅与智慧。
“朕命你,兼任凤阁令,全权负责凤阁筹建及女子科考一应事宜。你可能胜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任命真的下达,殿内还是泛起一阵低低的哗然。由长公主,一位女子,来掌管专门为女子开设的科举和选官机构?这……这简直是……
然而,回想起云琼在太庙前手持血书、镇定自若化解危机的表现,以及她多年来在苏璃身边耳濡目染所展现出的能力,许多想要反对的人又闭上了嘴。这位长公主,绝非寻常深闺女子可比。更重要的是,她是皇帝最信任的女儿,由她来执掌这块“自留地”,再合适不过。
云琼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迎上母亲的视线,声音清越而有力:
“臣,云琼,领旨谢恩!必当竭心尽力,恪尽职守,以报陛下信重,不负天下女子之望!”
“好。”苏璃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六部及地方官员,需全力配合凤阁行事。若有阳奉阴违、推诿懈怠者,无论品级,凤阁可直接呈报于朕,严惩不贷!”
“臣,遵旨!”云琼再次躬身,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也涌起一股开创历史的豪情。
设立凤阁,任命云琼,这套组合拳干净利落,直接将女子科考的领导权牢牢抓在了手中,避免了可能出现的政令不出紫微城的窘境。
接下来,朝会进入了常规的政务议事。各地官员开始禀报政事,从漕运到边关,从农事到刑狱。苏璃处理得有条不紊,她本就辅政多年,对各项事务极为熟稔,如今大权在握,决策起来更是果决。许多积压的难题,在她手中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并提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让不少原本还心存疑虑的官员暗自叹服。
然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紫宸殿内的空气,与以往截然不同了。不仅仅是因为御座上换了人,更因为一种无形的、正在酝酿的变革气息。那道设立凤阁的旨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种子,所有人都知道,它必将生长,必将掀起波澜。
朝会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当内侍监宣布“退朝”时,百官行礼,依次退出紫宸殿。
云琼留在最后,她需要与母亲进一步商议凤阁的具体筹建事宜。
苏璃从御座上走下,来到女儿面前,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眼中带着一丝关切:“琼儿,凤阁之事,千头万绪,阻力定然不小。你要有心理准备。”
“母皇放心,”云琼认真地点点头,“儿臣明白。这是千古未有之变局,儿臣既接此任,便已做好准备。只是……初期可用之人恐怕不多。”
“无妨。”苏璃拍了拍她的手,“先从宫中、宗室及旧臣家中,遴选一些通文墨、有见识、对此事抱有热忱的女子入阁办事。章程制度,你可参照科举旧制,结合实际情况,大胆拟定。记住,凤阁不仅是选官之衙,更是天下女子才俊汇聚之所,是榜样,亦是利剑。”
“是,儿臣记下了。”云琼郑重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她知道,自己接下不仅仅是一份差事,更是一个使命,一个为天下女子开辟新路的使命。
母女二人又低声商议了片刻,云琼才告退离去,步履匆匆,已然进入了凤阁令的角色。
苏璃独自站在空旷起来的紫宸殿中,阳光透过高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殿外湛蓝的天空,知道从今日起,从这紫宸殿发出的每一道旨意,都将带着“凤翔”的年号,带着她苏璃的印记,也带着她试图改变这个时代的决心,传向四方。
凤阁已立,新政的船帆,正式扬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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