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萧宸周岁宴的热闹劲儿还没完全过去,一天下午,德安公公脚步匆匆地来到坤宁宫,脸色有些凝重。
他先给沈微婉行了礼,然后凑到正在看儿子玩耍的萧景渊身边,低声禀报:“皇上,长门宫那边传来消息……王氏,病得很重,怕是……就这两日了。”
长门宫,就是冷宫。王氏,就是被废黜的前皇后。
萧景渊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挥挥手让乳母先把小皇子抱下去。
“太医看过了吗?”他问,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去看过了。”德安回道,“说是郁结于心,加上冷宫环境阴寒,身子早就掏空了,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药石无灵了。”
萧景渊没说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他跟王氏做了十几年夫妻,虽说后来情分尽了,甚至反目成仇,但听到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即将孤零零地死在冷宫里,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去看看吧?似乎没什么必要,该说的早就说尽了,见了面也只是徒增尴尬,甚至可能让她更加怨恨。
不去?毕竟夫妻一场,她曾是中宫皇后,如今将死,似乎又显得过于薄情。
沈微婉在一旁安静地听着,看着萧景渊略显紧绷的侧影,明白他的犹豫。
她走过去,轻声开口:“皇上若觉得不便,不如……让臣妾代您去一趟吧。”
萧景渊转过头看她,有些意外。
沈微婉语气平静:“她毕竟在皇后之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到了最后时刻,于礼,宫里是该有个人去送送,也算全了最后一点体面。”
她看着萧景渊的眼睛,补充道:“臣妾去,比皇上去更合适。有些话,皇上不便说,臣妾或许能和她说上两句。”
萧景渊看着她清澈沉静的目光,知道她是真心提议,也是为了帮他化解这个难题。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也好。那你就代朕去一趟吧。看看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只要不过分,尽量满足她。”
“臣妾明白。”
沈微婉没多做打扮,只穿了身素净的常服,带着豆蔻和一个提着小药箱的医女,往长门宫走去。
越往那边走,宫道越僻静,来往的宫人也越少。到了长门宫门口,只觉得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宫门上的红漆剥落了不少,守着宫门的也是两个面无表情的老太监。
听说皇后娘娘来了,两个老太监赶紧打开宫门。
里面院子不大,杂草丛生,房屋破旧,窗户纸都是破的,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堵着。一个老嬷嬷颤巍巍地迎出来,跪地行礼。
“王氏在哪?”沈微婉问。
“回娘娘,在……在东边那间屋里。”老嬷嬷的声音带着惶恐。
沈微婉让她带路。
屋子又小又暗,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和霉味。角落里一张硬板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薄被,正是废后王氏。
不过一年光景,她已经瘦得脱了形,头发花白干枯,脸上布满皱纹,哪里还有半分昔日皇后的风采。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充满威严和算计的眼睛,此刻浑浊无神。
当她看清站在床前的人是沈微婉时,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了然的嘲讽。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没什么力气,只能微微抬起头。
“是你……”王氏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破旧的风箱,“他……让你来看我笑话的?”
沈微婉走到床前不远处站定,语气平淡:“皇上听闻你病重,特命本宫前来探望。”
“探望?”王氏嗤笑一声,笑声带着痰音,听起来有些可怖,“是来看看我死了没有吧……”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喘着粗气。
沈微婉对身后的医女示意了一下。医女上前,想给王氏诊脉。
王氏猛地挥开医女的手,虽然没什么力气,但态度抗拒:“滚开!不用你们假好心!”
她死死盯着沈微婉,浑浊的眼睛里像是燃着最后一点幽火:“沈微婉……你赢了……你彻底赢了……你现在是皇后,你的儿子是嫡皇子……风光无限……”
沈微婉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王氏喘了几口粗气,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那笑容扭曲,带着不甘,又似乎有种诡异的解脱。
“你以为……你赢了吗?”她声音低哑,断断续续地说,“这朱墙之内……今日是我……明日……未必不是你……”
她又咳嗽了几声,眼神开始涣散,嘴里喃喃道:“都一样……谁都一样……逃不过……都是棋子……都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了。
沈微婉站在原地,看着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神智似乎已经不太清醒的女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王氏最后那个奇怪的笑容和含糊的话语,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扎了她一下,但并不疼。
她知道王氏说的是什么。这宫里的争斗,从来不会真正停止。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那个老嬷嬷和医女好生照看,便转身离开了这间充满死亡气息的屋子。
走出长门宫,外面秋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将背后的阴冷和腐朽隔绝开来。
王氏的话,她听进去了,但并不会被困扰。
路是自己走的。她不会成为第二个王氏。
喜欢朱墙玉碎:庶女为后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朱墙玉碎:庶女为后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