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提议的声音不大,但在当时一片混乱和绝望的气氛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才人?哪个沈才人?”
“就是汀兰轩那个,平时不声不响的……”
“她懂医理?能行吗?”
“死马当活马医吧!总不能干看着啊!”
皇后皱着眉,显然对让一个低位才人插手这种事很不放心,但眼下太医束手无策,孙院判又被贵妃扣着,张嫔的声音越来越弱……
她看了一眼产房方向,终于下了决心:“去个人,把沈才人请来!快!”
命令传到汀兰轩时,沈微婉也愣住了。请她去?给早产的张嫔接生?
豆蔻吓得脸都白了:“才人!这……这能去吗?万一……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可就是天大的干系啊!”
沈微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确实是个烫手山芋,治好了未必有功,治不好,很可能就要背黑锅,甚至陪葬。
但她想起母亲留下的医书上,似乎有关于妇人生产、调整胎位的记载和图示。母亲说过,医者仁心,见死不救有违天和。
而且,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她不再完全被忽视,或许能获得一些话语权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对来传话的太监说:“我知道了,这就去。”
她回到屋里,快速从妆匣底层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几根母亲留下的、她一直小心珍藏的金针。她把布包塞进袖子里,对豆蔻说:“你留在这里,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出去。”
说完,她跟着太监快步走向永和宫。
永和宫外挤满了人,看到她来了,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各种目光落在她身上,有怀疑,有期待,更多的是看热闹。
皇后站在产房外,看到她,只沉声说了一句:“进去看看吧,尽力而为。”
沈微婉点点头,掀开厚重的门帘,走了进去。
产房里血腥气浓重,张嫔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头发被汗水浸透,黏在脸上,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两个稳婆急得满头大汗,一个按着张嫔的肚子,一个看着下面,不停地摇头。
“不行啊,胎位是横着的,卡住了,出不来!再这样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看到沈微婉进来,一个稳婆像是看到救星,又像是看到麻烦,急促地说:“才人您可来了!这……这实在是没办法了!”
沈微婉没说话,走到床边,先探了探张嫔的鼻息,很微弱。她掀开被子一角,快速查看了一下情况,又伸手在张嫔高耸的肚腹上几个位置轻轻按了按,感受着胎儿的姿态。
果然是胎位不正,而且是难度很大的横位。
她想起母亲医书上描绘的手法和图解。需要配合金针刺激穴位,让产妇短暂恢复些气力,再外力辅助调整胎位。
她拿出袖中的金针布包,展开。几根细长的金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稳婆和宫女们都惊呆了。“才人,您这是……”
“按住她!”沈微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她看向那几个有些慌乱的宫女,“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和腿!别让她乱动!”
她的眼神很镇定,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信服的力量。宫女们下意识地照做了,死死按住了几乎昏迷的张嫔。
沈微婉捻起一根金针,在油灯的火苗上快速烤了一下,看准张嫔虎口和小腿上的几个穴位,稳、准、快地刺了下去。
张嫔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了一声嘶哑的痛呼,眼皮动了动,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
“听着,”沈微婉俯下身,靠近张嫔的耳朵,声音清晰而有力,“想活命,想孩子活命,就按我说的做!用力!往下用力!”
同时,她的双手覆上张嫔的腹部,按照记忆中书上的手法,用一种特殊的韵律和力道,轻柔却坚定地推动、旋转,尝试着将卡住的胎儿调整到正常位置。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腕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但眼神始终专注,动作没有丝毫慌乱。
稳婆在一旁看着,从最初的怀疑,慢慢变成了惊讶,然后也开始配合着她的节奏,引导着张嫔:“娘娘!用力!对!就像这样!看到头了!”
产房里只剩下张嫔拼尽全力的嘶喊、稳婆的引导声和沈微婉沉稳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张嫔几乎再次脱力,沈微婉的手臂也酸麻不堪的时候,稳婆突然惊喜地大叫一声:“出来了!头出来了!”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忙碌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
“哇啊——”
一声极其微弱,但却清晰无比的婴儿啼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声音虽然小,却像一道光,划破了永和宫上空压抑的阴霾。
“生了!生了!”稳婆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是个小皇子!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产房内外,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各种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和低低的议论声。
沈微婉缓缓直起腰,后退了两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才感觉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两条胳膊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止不住地颤抖。
她看着床上终于昏睡过去的张嫔,和那个被稳婆小心包裹起来的、瘦小的婴儿,轻轻吐出了一口憋了很久的气。
袖子里,那几根金针仿佛还带着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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