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风餐露宿后,新兵队伍终于踏着暮色抵达北境大营。
说是大营,实则是片在荒原上临时铺开的帐篷群,外围一圈半腐的木栅栏勉强圈出边界,风里裹着马粪的腥气、汗臭与劣质炊烟,在鼻尖拧成一股刺鼻的酸腐味。哨塔上的士兵耷拉着脑袋打哈欠,直到新兵的脚步声近了,才懒洋洋地直了直脊背,手里的长枪还晃了晃。
“丙字营的!磨磨蹭蹭干什么?这边走!”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甩着马鞭,鞭梢在地上抽出道细痕,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沈清辞攥紧了衣角,跟着队伍钻进营地,眼前的混乱却让她心头一沉。
污水顺着帐篷缝隙漫出来,在地上积成一个个泛绿的水洼,踩上去能溅起混着泥的脏水。士兵们三五成群地围在帐篷前,有的掷着骰子赌钱,铜钱碰撞的脆响里夹着粗骂;有的举着缺了口的酒坛灌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襟;更有两个汉子扭打在泥地里,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刺耳,围观的人却拍着手哄笑,连个上前制止的都没有。
这哪是她想象中纪律严明的军营?分明是片没人管的乱摊子。沈清辞正怔着,后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个醉醺醺的老兵踉跄着晃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看屁看?新来的嫩蛋子,再瞎看把你眼睛抠出来!”
她低下头,跟着队伍挪到丙字营的区域。这里的帐篷更破,帆布上满是补丁,有的地方还破着洞,风一吹就“哗啦啦”响,勉强能遮个风、挡个不太大的雨。
“七队的!就这个!”队正王猛指着最靠角落的一顶帐篷,帆布上的破洞都能看见里面的泥地,“自己收拾利索,明儿天不亮就训练!”
帐篷里的霉味直冲鼻腔,地上光秃秃的,连层铺草都没有,硬邦邦的泥地踩上去硌得慌。十几个新兵你看我、我看你,都傻了眼。还是跟沈清辞同村来的李顺先缓过神,搓着手笑道:“大伙儿别愣着了,先把东西归置归置,总不能露天睡。”
沈清辞选了最靠帐篷门的角落——这里虽漏风,却能第一时间看清外面的动静。她刚放下包裹,就迎上几道冷飕飕的目光:帐篷里早住了三个老兵,占了最中间干燥的地方,正斜着眼打量新来的人。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一个脸上带刀疤的汉子猛地站起身,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看着格外凶,“军营里讲究个先来后到,最好的位置得给老兵,你们这些嫩茬,就该待在边边角角!”
李顺赶紧凑上去陪笑:“这位大哥,我们刚到,不懂规矩,您多担待,多担待。”
刀疤脸“哼”了一声,目光扫过沈清辞时顿了顿,突然笑了,声音里满是嘲讽:“这小白脸也是来当兵的?细皮嫩肉的,怕不是连枪杆都拎不动吧?”
周围的老兵跟着哄笑,笑声里的轻蔑像针一样扎人。沈清辞攥了攥手心,还是低下头,默默把包裹往角落又挪了挪——她清楚,在这虎狼环伺的地方,示弱比逞强更能保命。
傍晚开饭的号声一落,士兵们像疯了一样往伙房冲,围着几口大黑锅抢食。沈清辞被挤在人群里,好几次差点被推倒,胳膊也被撞得生疼。
“都给老子排队!”一个军官举着鞭子抽向人群,鞭子落在人身上“啪”的一声响,可混乱的人群只是顿了顿,又接着往前挤。
最后,沈清辞只领到一碗稀粥——稀得能照见自己的脸,还有半个硬馒头,咬一口能硌得牙酸。她找了个没人的草垛坐下,小口啃着馒头,嘴里满是陈粮的霉味。
“习惯就好。”李顺端着碗凑过来,苦笑着叹气,“我听老兵说,前线打得紧,粮草早供不上了,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沈清辞点点头,目光却扫向伙房——几个军官正端着碗,碗里分明有肉块,连粥都比士兵的稠。粮草不足是真的,但管理混乱、分配不公,才是更要命的问题。
饭后,她借着“熟悉营地”的由头,绕着大营慢慢走,把看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这大营约莫驻了五千人,分五个营区,可各区之间连个明确的界限都没有;训练场上空荡荡的,几杆长枪歪歪扭扭地靠在栅栏上,枪头都生了锈;更让她心凉的是士兵的士气——大多数人脸上是麻木的,眼里没一点光,仿佛早知道自己要埋在这北境;少数人则混天度日,嘴里念叨的不是打仗,是啥时候发饷银,或是怎么能逃出去。
等她回到帐篷,天已经全黑了。帐篷里点着一盏油灯,火苗忽明忽暗,刀疤脸正和两个老兵赌钱,铜钱在泥地上滚来滚去,另外两个新兵已经蜷在角落睡着了。沈清辞轻手轻脚地绕过去,刚要坐下,就听见刀疤脸喊她:“喂,新来的,过来玩两把?”
她摇摇头:“我不会。”
“不会就学啊!”另一个老兵起哄,“还是怕输?输了也不用你干啥,就给老子洗一个月衣服,多简单!”
沈清辞没再搭话,和衣躺在冰冷的泥地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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