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这一去,便是大半日。
沈清辞待在闺房中,看似对着绣架描摹花样,实则心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针脚不免有些凌乱,时不时便要刺到手指,渗出血珠,她也只是蹙眉吮一下,心思全然不在此处。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窗外的日头一寸寸移动,每一分流逝都敲打在她的心弦上。
她一遍遍在脑中推演自己的计划:
柳嬷嬷能否打听到消息?
打听时是否会露出马脚?
万一钱家少爷并非典当,而是真的丢了,或是用了更隐蔽的法子销赃呢?
万一当铺口风紧,或者需要更多银钱打点呢?
各种不好的可能性在她脑中盘旋,让她坐立难安。
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
她空有想法,却困于这深闺之中,行动处处受制,连获取最基础的信息都如此依赖他人,且充满风险。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柳嬷嬷此次外出,承担了多大的风险。
一个内宅嬷嬷,为了侄子四处打探,若被有心人注意到,甚至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这种将他人的命运系于自己一念之间的感觉,并不好受,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成就感”?此刻只剩下焦灼的等待和深深的责任感。
直到夕阳西下,将天际染成一片橘红,门外才传来一阵急促又尽量放轻的脚步声。
沈清辞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手边的针线笸箩也浑然不觉。
帘子一掀,柳嬷嬷闪身进来,脸上带着奔波后的潮红,气息尚未喘匀,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交织着激动、愤怒和一丝看到希望的兴奋。
“小姐!”她快步走到近前,声音压得极低,却抑制不住地颤抖,“打听到了!真的打听到了!”
沈清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忙拉她到内间角落:“慢慢说,怎么样?”
柳嬷嬷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支沈清辞给的银簪,声音更低了:“正如小姐所料!就在西街那家‘汇丰当’!前日下午,一个穿着体面、但神色慌慌张张的年轻公子,去当了一只白玉扳指,成色、描述都与钱家丢的那只一般无二!当铺的伙计记得清楚,因为那公子哥儿急着要钱,赎期定得短,价钱压得极低,伙计还觉得奇怪呢!”
柳嬷嬷顿了顿,脸上浮现出解气的神色:“老奴使了点银子,那伙计偷偷指给老奴看了登记的册子,虽用的是化名,但写的赎买期限和金额,分明就是急着填补窟窿的模样!身形年纪,也与那钱家少爷相符!”
果然如此!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和一丝冰冷的怒意。
事实与她推测的八九不离十。那钱家少爷,果然是个无耻之徒!
“嬷嬷,你没被人注意到吧?”沈清辞最关心的是这个。
“小姐放心,”柳嬷嬷低声道,“老奴谨慎着呢,扮作是替远房亲戚打听有没有便宜死当的首饰可淘换,问得也杂,混在好几样物件里问的,应当不会惹人起疑。银钱也使得足,那伙计只当是笔意外之财,嘴严得很。”
“好,很好。”沈清辞点头,心中稍安。柳嬷嬷是个稳重的,此事办得漂亮。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如何将这消息,“不经意”地递到钱老爷或者钱夫人面前。
“嬷嬷,你在钱家夫人身边,可有能说得上话的旧相识?或是能接触到她心腹妈妈的人?”
沈清辞沉吟着问。直接找钱老爷难度太大,从内宅女眷入手,反而是更稳妥的捷径。
后宅妇人的心思和传播消息的途径,有时比前朝更加微妙有效。
柳嬷嬷凝神想了片刻,眼睛一亮:“有!钱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姓赵,她的儿媳,正好与老奴是同乡,以前在府外有过几面之缘,还算说得上话。只是……许久不走动了。”
“同乡之谊,足够了。”沈清辞眼神微凝,“不必告诉她实情,只需让她‘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比如,她在汇丰当铺做事的表亲昨日喝酒吹牛,说见到钱家少爷去当了好物件,似乎很急用钱,感慨大家公子也有手头紧的时候……这话传到赵妈妈耳朵里,她自然会去斟酌,是否要告诉夫人。”
这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当铺和事情,又模糊了具体消息来源,将自己完全摘出去。
赵妈妈为了在主母面前表功或是规避风险,定然会去查证或上报。
只要钱夫人起了疑心,稍微一查儿子最近的动向和账目,不怕查不出问题。
柳嬷嬷听得连连点头,对小姐这番环环相扣、利用人情世故的算计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真是……真是神机妙算!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沈清辞将那只银簪又推回柳嬷嬷手中,“打点关系,需要这个。务必小心,宁可慢,不可错。一旦觉得有任何风险,立刻停止。”
柳嬷嬷握紧银簪,重重地点了点头:“老奴晓得轻重!为了栓柱,老奴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定要把这事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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